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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市局时,已是凌晨五点半。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亮光,霞光刺破层层叠叠云层,将漆黑的夜幕一寸寸撕裂。朦胧的夜雾在晨光中渐渐消散,视野骤然开阔,连远处楼宇的轮廓都清晰可辨。
昨日中午那场骤雨来去匆匆,只余下厚重的云层盘踞天际,此刻却被朝霞尽数驱散,碎成缕缕轻絮,今日的晴空已是板上钉钉。
将男人带进审讯室,特案组一行人便迅速回到了办公室。柏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不多时便调出了男人的信息资料,打印机发出沉闷的嗡鸣,吐出的纸张还带着浓浓的油墨气味。
余寂时拾起那叠资料,指腹擦过纸张边缘,轻轻一捻,他垂眸细看,资料上的字密密麻麻,将男人的前半生剖开摊平。
刘漠山,男,四十岁整,崇州省嵘山市人,职校计算机专业出身,曾踌躇满志扎进IT行业,奈何学历短板,在这高手林立的行当里,他那点微末本事,连温饱都成问题。最终他放弃办公室工作,辗转于各家手机维修店,活得艰难又辛苦。
十一年前,这个失意者拖着行李箱来到京城市,打算闯荡一番。二十九岁的年纪,他人已知世故,后续三年出租车生涯,让他摸透了这座城的脉络,哪条巷子藏着好吃苍蝇馆子,哪个景区宰客最狠,他都门儿清。
后来他转行包车导游,虽然风吹日晒,但赚得很足,他本人更是练就一副舌灿莲花的本事。
直到五年前,他突然销声匿迹,在城中村租了间老屋,终日与电脑为伴。
这个所谓的“神使”,五年闭门不出,坐在电脑屏幕,不知在做着什么肮脏勾当。那些被蛊惑的信徒,想必就是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被他用各种言语欺骗、引导,一寸寸蛀空了灵魂。
开过出租车,做过导游,还有IT技能,这简直是量身定制的传教者,既能精准锁定目标,又能用技术手段隐匿行踪,难怪这个特殊信仰组织能蛰伏至今,一朝进行集体行动才被发现。
余寂时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抽,将那一丝几欲浮出的讥诮无声压下,他长睫低垂,在冷光下投落一片浅淡阴翳,而后缓缓掀起,与程迩的目光短暂相接。
对方下颌微点,他便心领神会,修长的手指抚过桌面上散落的纸张,将它们一一归拢,默默站起身来,跟上他的脚步。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目,将四壁映照得如同冰窖,密闭空间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唯有推门而入的脚步声突兀地刺破沉寂,在逼仄的室内反复回荡,令人无端心悸。
余寂时随程迩落座,他抬眸,视线落在对面的刘漠山身上。
那件洗得发黄的白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嶙峋的躯体上,布料下,他锁骨凸起,尖锐得几乎要刺破皮肤。
男人瘦得近乎病态,四肢细如枯枝,裸露的小腿青筋隆起,膝盖骨骼突兀地凸起,泛着一丝不健康的青白。
他的面容更是颓败不堪,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瞳孔混浊,像是蒙了一层灰翳,下眼睑的乌青浓重,眼尾下垂的纹路纵横,里嵌着浓浓疲惫。
此刻,他正不受控制地战栗,肩膀瑟缩,指节痉挛般蜷曲又松开,连带着脸颊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动。
当他终于畏怯地掀起眼皮,眯起眼睛,浑浊目光与两道冰冷的视线相撞时,喉结猛地一滞,一瞬间呼吸停滞,审讯室里只剩下空调运作的低沉嗡鸣,以及对方断断续续、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余寂时垂眸,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空白的文档像一片尚未开垦的荒地,光标无声闪烁,等待输入,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蜷曲,似在犹豫落下的时机。
余光里,程迩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线条紧绷,显然也在权衡该如何开口。
空气凝滞,对面的男人忽然动了。
刘漠山肩膀向后一沉,连带着紧绷的面部肌肉也骤然松懈。他的眼皮半阖,像滩烂泥般瘫进椅背,瘦骨嶙峋的肩膀平稳如山,方才还颤抖不止的小腿此刻稳稳悬在空中,脏兮兮的拖鞋挂在脚尖晃悠。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微妙的、近乎冷凝的沉默,余寂时指尖微顿,眸光渐深,而程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锋锐的审视。
刘漠山的唇角忽然诡异地勾起,脸颊凹陷处挤出两个小而深的酒窝,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割裂的违和感。
这笑容却只停留在皮肉表面,只有嘴角机械地上扬,而那双眼睛却依旧冰冷黏腻,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瞳孔收缩成细线,死死锁定前方。
他的神情渐渐染上病态的痴狂,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苍白的皮肤下泛起病态的潮红,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后,像是被某种狂热信仰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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