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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送来的雁探司奏报中提到:身在沅川的敬王应承兆遣使前来京城,似乎已经到了长乐城左近,雁探尝试靠近探听,然而无功而返,尚不能断定真假。
宿抚掐指推算,此时距离应承安身染补骨脂之毒已经过去十一日,期间发作三场,若按照每次毒发均服食补骨脂计算,他手中应当还剩下三分,只够七天之用,确实到了该正经面见谈判之时,此间有无数事项要提前准备,因此一直忙到用过晚膳,才有空闲拿出应承安的回信。
依照应承安前日对他的作态便可知晓这信中没有温言软语,然而宿抚看见那十六个端秀小楷时仍是险些拍案而起,将那张信纸撕成碎片。
宿抚在给应承安送去的书籍中夹了六张情诗,句句是他放下国事后,于夜深人静中独处时生出的肺腑之言。
他难免反复回想应承安说“耻于同道”似的声色,也反复揣度如何令他回心转意,千挑万选,取了凤求凰中一句明志,信誓旦旦地与应承安说:
望我的德行能与君相配,倘若不能同道而行,我将因此而死。
而应承安回信说:志向不同,已经不能同道而行,你若寻死,我只会为你操办身后事。
宿抚在那端正平和的笔画勾勒将读出了其下流动的漠然与杀意,他被逼得喘息不得,将纸张捏得簌簌作响,指尖泛白,几乎抓破回信。
裁剪过的信纸边沿锋利,在他掌心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淌血的伤口。
宿抚并没有感觉到痛,他沉默地看着应承安的回信,心口中似乎有情思百转千回,像溃散而去,又像要拼死一搏,心跳如擂鼓,吵得他满耳轰鸣声响,无法凑出完整言辞。
直到侍立在侧的禁卫看到有血珠从皇帝掌侧滴下,忙上前察看,宿抚才骤然回神,
他松开了被血染湿的回信,抛下未完的国事,闯进应承安的寝宫,将他拖上床去,暴戾而愤怒地把一切惊惧慌乱往他身上发泄,要束缚他、折断他、将他叠做自己的影。
应承安俱无动于衷。
他被宿抚留下的那几根银链锁了一晚,皮肉泛红,知觉却早已麻木,不识羞愤,只当作受刑,看兰臣为他怒发冲冠,纵容地拍了拍他后背。
宿抚不忍杀他,却恨他有不动声色,应承安心如明镜,温和地对兰臣说:“因他有所畏惧。”
兰臣困惑地睁眼往他,他眼眶尚是红的,脸颊也被气得泛红,那贴在脸上的假面不知是如何轻薄的事物,竟把那颜色都透了出来,露出几分少年模样。
应承安注视了兰臣的新面容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探出手去掀起被子一角,把兰臣从身边推了出去,望着他唤道:“从文。”
兰臣衣裳有些乱,但此时没人在意这些,他垂着头跪坐在床边,胸口急促地起伏两下,握拳狠狠砸向床面,恨声说:“只叫……真是便宜他了。”
应承安知道他未能说出口的言语是什么,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宽慰他道:“钝刀杀人才快活。”
他耗费了两句口舌,兰臣仍是愤愤不平的模样,倒是那两个守着他的禁卫终于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解下腰间佩刀,上前将刀鞘横在两人中间,警告道:“请注意些分寸。”
禁卫说话时面向兰臣,语调听起来却像是对应承安所言,亡国君胸口被银链勒得作痛,原本已经准备躺下,闻声抬起头望了禁卫一眼,神色冰冷。
这禁卫行止有度,胆子也够大,应承安发觉他生了一张端正的国字脸,配上浓眉大眼,正是时下喜欢的选官相貌,再看与他同站在一处的禁卫,也是一副官相,颇为心不在焉地想:宿抚的审美倒是一直没变过。
可惜旧事实在是早已不堪追忆,应承安的思绪在上面稍微停留片刻,转头看向跪坐在床边,兀自生闷气的兰臣,拥着被坐直身,探手拉着他俯身过来,低语道:“取他刀来,帮我把身上这些碍事的链子摘了。”
兰臣单手撑在床面上,听应承安低语时眉眼低垂,像是个温驯无害的美人。
禁卫手腕翻转了下,将刀刃朝向兰臣,只是刀鞘还套在刀上,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兰臣听了应承安的吩咐,屈起手指轻推了一下横在面前的刀鞘,抓住刀鞘一抽,露出晃着寒光的刀刃,左手迅疾地往禁卫手腕上一切,接住落下来的刀柄,反手转过刀尖朝向,斜指向上,轻描淡写地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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