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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为什么（第1页）

“九儿……”当听见这个声音时，顾卿九微微一怔。旋即反感地皱了一下眉，冷漠地看向沈殿青。少年俊逸的脸上苍白如纸，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她，像是处于某种幻象又或回忆中回不过神来。他分不清他方才所看见的那些东西究竟是真是假，真实的仿佛从前曾真切地发生过，却又虚假的犹如笼罩着一层迷蒙的雾气。而此刻的沈殿青处于这种茫然和困惑中，他下意识地迈开了脚步，朝顾卿九走去。“九儿……”“九儿……”他每唤一声九儿，那份“真实感”，就会在增添一些。可是，为什么？他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从之前在守陵村遇见顾卿九，因为顾卿九态度的转变，叫他心中体会到一丝近乎陌生的痛楚，而后心里便好似产生个裂缝，那裂缝带来无尽的空虚，那些空虚在逐渐地吞噬着他，而那裂缝也被撕裂地越来越大。他分明该厌恶、嫌弃、鄙夷，分明该对这人不屑于顾，这才合乎常理。可他哪怕控制着自己，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起许多和这人有关的事情。起初当他想起顾云婳，能收敛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能暂且压下那些怪异的感触，可后来渐渐的，就算他不断地重复回想婳儿的音容笑貌，也无法抵挡那些感触的来袭。直至方才，当他亲眼目睹顾卿九在自己面前流血、受伤，甚至以当时那样的情形，顾湛岚的神魂全力一击，兴许她会化为飞灰，兴许她的生命就会停止在此刻，兴许从此这人间红尘再也没有一个叫做顾卿九的人。当他意识到这点时，无尽恐慌，赫然来袭！那些恐慌也好似一把钥匙，本就已经被她撕裂的心防仿若面临致命一击，被彻底轰碎。随后许许多多的回忆画面汹涌而来。“你叫沈殿青？”“娘亲说你是我的未婚夫，以后我们要睡一个被窝里。”“你第一次来国都，你不认识这里，那九儿带你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走，我们去找三哥，还有四哥！九儿要飞飞！”那是很遥远的以前，当时的九儿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团子，稚气未脱，可他生来无情，无论她有多么的讨人喜欢，于他而言都并不重要，他并未放在眼中，但他也知晓自己生来就与常人不同。年幼时因沈家与南火皇室不和，他等同质子，被送去南火国都，也正是那一阵子，他与顾家那些人走得很近，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不愿再被任何人指着鼻子叱骂他天生冷血，是个怪物。所以当看见顾祈洲那些人围绕在九儿身边嘘寒问暖时，他也试着去关心，试着去跟前跟后，但那一切并不夹杂任何情感因素，不过是身边那些人都在这么做，所以他也让自己这么做而已。那些人对她好，他就也一样对他好，哪怕对于他来讲，他其实很难理解，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不过是一个小女娃罢了，为什么顾祈洲那些人会因她的一颦一笑而狂喜，会因她偶尔微红的眼睛而心痛。他无法理解。他根本就无法体会那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就那么过了几年，他与九儿之间的关系越发和睦，那份和睦骗过了许多人。曾经顾家曾有人反对二人之间的婚事，毕竟是两家老祖指腹为婚，早在二人出生以前就已经定下了这件事。可谁也没料到沈殿青竟会是这样的性子，竟生来便是一个无情之人。他的心体会不到人世冷暖，他天生就适合去修炼无情道，仿佛那是命中注定的。他将是一个十分完美的承道者，可他却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好的丈夫，一个好的父亲。顾家嫡女是他的未婚妻，但与像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害苦了他一生。所以起初顾氏家族的那位家主顾震寒曾刁难过他，顾祈洲等人也曾或直白、或隐晦地冲他释放过敌意，但渐渐的，九儿成了他的例外。那些人说，“殿青这孩子生来无情也无心，可你瞧，他与九儿玩的这么好，从小就护着九儿，就像九儿的另一个哥哥。”“可不是，像现在这么看着他，我几乎想不起来他当初刚来国都时是什么模样。”“无情之人，天生无情，但谁说感情这东西不能后天培养？自古也曾有过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虽然修炼了无情道，却像旁的修士一样，与人结为道侣，生儿育女，哪怕是无情之人，也未必不能一生美满……”或许是他装的太像，逐渐的，顾家那些人对他卸下了心防，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刚来国都时，如果九儿死在他面前，他会目不斜视地直接就走，他并不在意也不在乎，直至现在也依然不在意，不在乎，她是死是活都影响不到他分毫，他并没有常人所说的那么好。一切全是假象。一切全是虚妄。一切皆是他凭空捏造。他的心，依然还是那颗冰冷如石头一样的东西。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顾云婳来顾家认亲的那一年，当时的九儿也才八岁而已，因为那几年南火境内各地灾害频发，不少灾民接踵而来，国都外聚集的灾民形成一幅人满为患的盛况。九儿去城外施粥，他与顾祈洲那些人轮流跟着她，轮流陪着他，他并不懂她那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也不懂那些受助灾民为何要对她满心感激，听人说，人做了善事会有功德加身，而若功德能够具象化为某种颜色，九儿一定早已通体金光。她那几年所救之人，何止几百，何止上千，何止上万。虽然他无法理解，但他却陪着她一起做了那些事，或许也是因此，那些功德之力积少成多，直至某一刻，那颗冷硬的心突然懵懵懂懂地苏醒了。他生来无情，却因与她一起做尽了善事，赚来了许多功德，从此而有了一份情。可沈殿青不明白。为什么自从顾云婳回到顾家认亲后，他的那些记忆，就仿佛被人切割成两份，有种很严重的撕裂感。一份回忆中，富裕他喜怒哀乐的人，是顾云婳。可在另一份回忆中，那个一口一个“沈殿青”，跟在他身边团团转，有时捧着小脸儿冲他笑得一脸开心，有时又被他惹得生气直跺脚的人，却变成了九儿。同样的一件事，同样的一份回忆，好比他们两个曾去过南海游历，他以前记得……当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分明是顾云婳。他们两个遭遇过一条水蛇，婳儿一把推开了他，为此身中蛇毒，性命垂危。可另一份回忆中，那个惊呼着，“沈殿青！小心！”，那个一脸紧张，惊慌失措一把推开他的人，却又变成了九儿……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