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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紧。”我摆摆手:“去吧。”
蕙菊从妆匣里一面找出一对摩羯荷叶耳环为我戴上,一面道:“娘娘,方才福生过来说皇上翻了怡昭容的牌子。”
福生是养心殿里一名小太监,自我回到坤宁宫后,曾借着是蕙菊的同乡与她套近乎。我知他是想谋一个靠山和一份前程,便让蕙菊便顺水推舟请他打听养心殿里的事。
“这么早?”我对着镜子画眉:“是张总管派他来的?”
“不是,是他自己悄悄来的。”蕙菊顿了顿道:“他说,皇上批奏章时张总管端来一份荷叶甜羹,说是怡昭容差人送来的。”
我点点头。
蕙菊继续道:“皇上用了一口说很好,张总管又说怡昭容因等皇上饿过劲了,午膳没用便歇下了。皇上才吩咐晚上去长春宫。”
我用螺子黛描了眉,又用细羊毫沿着上眼皮仔细勾了轮廓,镜中的眼睛顿时妩媚多姿,顾盼生辉起来。
“你怎么看?”我将一串七彩碧玺手镯戴在腕上,这是这身妆扮中唯一的亮色,却隐在宽大的袖子中。
“张总管并不是多话的人,此举明显是为怡昭容讨恩情。”蕙菊淡淡道:“只是娘娘从前待他不薄,他为何要这样做?”
“蕙菊,宫中除了本宫,哪个妃嫔最得宠?”我笑着问道。
“自然是怡昭容。”蕙菊答道:“和妃娘娘有了身孕不便侍驾,加上皇上原本对她就是细水长流的宠爱,所以不算最得宠。柳妃娘娘有小公主,可是皇上近年来对她好像淡了。其他妃嫔自不能和怡昭容比。”
“是啊,张总管是聪明人。”我将一个小匣子交到蕙菊手上:“我是皇后,需要大度,需让后宫雨露均沾,所以他为怡昭容说话并不会得罪我,于他却多一重保障。”我微微垂下鸦翅般的睫毛:“更何况,我与皇上毕竟不再当年了。”
我说罢向外走去,蕙菊紧紧跟上来,不解地看着手中的匣子。
“既然皇上晚上不来,本宫去见一位故友。”我看着西南边明净的天色温柔笑道。
时值暮春,花开遍野却显出颓势,浣衣局门前的雏菊和矮牵牛在风中招展,显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好景致。此时是浣衣局最轻松的时光,春日衣衫薄且少往往不到傍晚便能洗完。此时大家可以随意谈笑,知秋也不会干涉。
此时,从那半开的门中散落出欢快的笑声,叽叽喳喳如同树上的山雀般。我站在低矮的灰墙下,突然失去了走进去的勇气。
“蕙菊,”我从她手里拿过那个匣子,犹豫了片刻道:“你进去,找一个叫小蓉的浣衣婢,叫她出来。”
“娘娘?”蕙菊看了看四周残旧的宫墙,不解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你只说主子找小蓉便好。”我看着她身上橙紫双色并枝蝴蝶花的丁香色宫女服,一看便知是高阶妃嫔的宫女。知秋定不敢拒绝。
“我在烟波亭等你。”我说完逃一般走开了。不是我不愿进去,而是我心底有隐隐的担忧,毕竟,从偷窥丽妃生辰宴到今日,已过去太久。
烟波亭的羽纱帘不知何时被撤下,通向这里的九曲长廊也被洒扫得干干净净。两边的山茶换成开得正好的金鱼草,桃色的红姬、绯橙色的夕映与白色的新雪交相错落摆放,花朵生长整齐,花枝高度一致,花开密集齐整,花色鲜艳美丽。而烟波亭外还摆了一圈粉、深红、金黄、黄、玫瑰红等各色珍品蝴蝶夫人,环坐其中,仿佛置身金鱼草花海,身后的西子湖水光潋滟,令人目不暇接,只觉天光岁月美妙如丝,呼吸间都是甜蜜的气息。
我一颗紧张的心逐渐放下,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顶级翡翠碧珠耳环、红宝石手串、猫儿眼的扳指与黄金打造的精巧头面首饰在艳阳下发出夺目的光彩,每一样都是价值连成。下面一层是放她出宫的皇后手谕,盖有凤印,即日便可离宫。小蓉在外已没有亲人,于是我托了大哥为她安顿。前几日大哥送来消息,他已托了挚友杭州将军收她为义女,来日嫁入高门为妻为妾,都不会受到欺辱。这份首饰是我送她的嫁妆,到将来她出嫁那日,我也会以皇后名义送去贺礼。
我折下一捧金鱼草,等下小蓉来了便不用再回浣衣局,由蕙菊直接送出宫到大哥别业上便可。我想着还是匆忙了些,应该带一套漂亮衣裙给她换上。或者,稍后带她去坤宁宫?但会暴露我的身份,不妥。不如让蕙菊取一套我闺中的衣裙,仿佛有一件浅粉色蝶恋花的右衽适合小蓉的身量,而那样娇俏的颜色也与她青春的身体与花苞般的脸庞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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