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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斗酒抒怀（第2页）

祝迎春说：“嫂子坐下，一起喝几口。”

吴彩珍笑笑说：“我就不喝了。”她指指楼上，又说，“带孩子作业呢。”

待吴彩珍离去，祝迎春望着吴彩珍背影，说：“嫂子贤惠，钱大哥好福气。”

钱谦民说：“家有贤妻夫无横祸，老话说得在理。”

祝迎春说：“父严女慈后辈成龙……这后面还有一句。”

钱谦民笑笑说：“后辈成龙……不敢想。”他朝楼道上看看，又说，“惟愿他们不再遭遇战火屠戮，将来有书读，有学上，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祝迎春举着酒盏，跟钱谦民碰了碰，说：“这一切，当不会太久远了。”

钱谦民用筷子搛了块黄瓜吃着，漫不经心问：“怎么，祝老弟有内幕消息啊？”

祝迎春也是一脸平淡，说：“共党两路雄兵劲旅正沿闽北方向攻击前进，其前锋，已进至蒲城方向，福州易帜，改换门庭，还会太久嘛？”

钱谦民脑子里快速捋了捋自已的言辞，谨慎问道：“那这时局……”

祝迎春轻蔑一笑：“蒋氏天下，朽木难支，败退台湾一隅，恐怕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

钱谦民推出一脸愁苦，说：“我听方老伯讲了一句俗语。”他学着方言，说，“‘老爹讲惮介讲起，百姓讲惮拍半死’（福州方言熟语：官老爷说错了可以重说，普通百姓说错了要被打个半死。老爹，官老爷；惮，错），我一介草民，斗胆问问，如今时局，我等人众，是不是只能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啰？”

祝迎春笑起来：“钱老哥方言学得丫（福州方言：很）好。”他搛了几粒花生米吃着，又说，“这件事，你我兄弟所见略同，前数日，倒是听了一位老学究一番话，有所感悟。这位老学究说，潮流所趋，人心所向，是为大道，君子循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

钱谦民接过话茬，推波助澜：“择善而从，去就以道，真君子矣。”

祝迎春瞪直了眼睛，问：“欧，钱老哥也这么看？”

钱谦民言辞诚恳：“当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逐利避害，人之本性使然，良禽择木而栖，谁愿意当殉葬品呀。”

祝迎春说：“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就是这个道理。”

钱谦民说：“鬼谷子云，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

祝迎春说：“然。嗨——”他朗声长笑，“你我倒成老夫子了，把酒言欢，高谈阔论，满嘴的子乎者也。”

钱谦民也笑：“今日尽兴，笑谈，笑谈。”

两人喝得酒酣耳热。祝迎春兴致渐高，拎了那酒瓮过来：“酒逢知已千杯少，今日喝得畅快。钱老哥，换了大盏如何？”

钱谦民面露难色：“我一向不胜酒力，若是换了大盏，恐怕就是一碗倒，要床头罚跪的哟。”

祝迎春笑道：“钱老哥也惧内，怕河东狮吼呀？”

钱谦民谦和一笑：“拙妻倒是没有河东狮吼的脾性，只是我自已怕闹笑话，出洋相，坏了祝老弟雅兴。”

祝迎春起了身，嗓门很大：“那就来，换大盏，换大盏，今日不醉不归。”

钱谦民无奈，只能撤去小盏，换了酒碗过来，他从酒瓮里给两人的酒碗里都斟满了酒，说：“祝老弟莫怪，我小口奉陪就是。”

祝迎春把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说：“痛快！你我也学学梁山好汉——大碗尽管筛来。”

两人举着酒碗，大口对小口喝着，你来我往又喝了数巡，渐渐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祝迎春朗声诵道：“人生不过二两酒，一碗忧来一碗愁。”

钱谦民直眉瞪眼，说：“你这碗‘酒’不好，太悲情。听我的，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祝迎春双眼发直，说：“嗯——你这碗‘酒’也不好，一壶酒便可慰藉的风尘，不能称之为风尘’，至多是个苦痛，一壶酒便可平复。听我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壿空对月。”

钱谦民摇着头：“嗯——你这个放浪了，人生得意时，更须克已复礼，岂能纵酒恣情？听我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祝迎春皱眉：“杀伐之气太重，少儿不宜。听我的，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钱谦民点了点头，声音渐大：“嗯，这个应景。听我的，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祝迎春“哈哈哈”朗声长笑：“这酒喝得豪气！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好！”

钱谦民也已笑得前仰后合：“且共从容，好！我们这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