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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说了两个字,江世安立即默契地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他道:“我的剑已经出鞘了,平白无故地收回岂不可惜?我想要看看你师父是不是真的武功全失,这样恐怕要得罪他了,薛简,你不会怪我吧?”
道长说:“如若错怪师父,我自会赔罪。但眼下……我们是同谋。”
江世安闻言勾唇一笑,翻身而下。他的轻功迅捷轻盈,像是一道夏日阴云中倏忽而至的风,风声掠耳的刹那,风雪剑出鞘的剑吟忽然响起,空中施粥的热雾飘起,被剑锋上极致的寒气镇出一簇冰花。
冰花坠。落之前,剑光顿时出现在心痴和镇明霞的面前。这道无可比拟、不能匹敌的剑光出现在眼前时,剑刃就已经飞至颈侧,似乎下一瞬,就会割断镇明霞的喉咙。
啪。
用于抵挡的拂尘被风雪剑砍断,锋芒悬停在镇明霞的脸颊边,一缕黑发飘落而下,剑风在他的颈项印出一道血痕。
镇明霞的喉结颤了颤,他抬起眼,看向面前唇角含笑、星眸略带杀气的黑衣剑客,迟迟地长叹一声,道:“原来是贫道的血光之灾,这位英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啧,你是……”
第40章
江世安唇边的笑意渐渐冷却。
镇明霞将口中欲说的话咽回腹中,向江世安的身后望了望,忽道:“他已经死在路上了吗?”
江世安知道他口中指的是谁,正因为知道,他对这样的揣测并不满意:“道长说起话来,似乎全无半点师徒之情。”
“师徒……”镇明霞笑了笑,“你们的事……贫道有所耳闻,跟观中也有一些书信来往。若是有话要问,还请移驾别处,免得惊扰了小和尚施粥。”
江世安回首望去,见心痴和尚果然还在原地。
那些身体强健、却贪图便宜赖着不走的人原本挤到了最前面,发觉起了冲突,以为必然见血,慌张逃窜着离去……这样反倒逼退散去了一些蒙混过关的贪婪之人,最前方只剩下真正一顿不吃、就会被饿死的灾民。
心痴见状大为感激,一边让两个小沙弥施粥,一边挤了过来,双手合十道谢:“善哉。施主真是解了小僧心头之忧,平日里粮米不足,总不能发放到最需要之人的手中,多亏了施主!”
江世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在心痴的脸上停驻一瞬,转头问镇明霞:“他脑子没问题吧?”
镇明霞笑着摇首:“或许比我那个徒弟要好一些吧。”
江世安抽剑入鞘,冷冷地道:“薛简跟他不一样。”
镇明霞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可说不准。要论痴,大概都是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江……阁下,我们移步吧。”
江世安却没有走,煞星般立在一旁。他抱着胳膊,眯起眼向长长的街巷扫过去,视线掠了一个来回,落在心痴和尚的身上:“我要他跟我一起走。”
镇明霞眼神微动。以他遨游天下的见识,显然从自己的卦象和江世安的态度中寻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摩挲着被斩断成两节的拂尘,把拂尘断裂的部分捡起来,用布条缠紧,问道:“小简还没有死?他的状况……”
江世安道:“他不会死。”
镇明霞盯着他的背影:“招魂术是方寸观的秘术,我的体内虽无武功内力,可也有一些见识傍身。你如今这个样子,薛简就算不死,也已经是个废人了。”
握着风雪剑剑鞘的手紧了紧,江世安的指骨扣在上面,绷得发白,骨骼颤动地绽露出几声咯吱脆响。他的星眸凝上一层寒霜:“镇明霞道长——”
镇明霞抬手抹掉脖颈上的血痕,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火气这么盛可不好,既然是薛简自己选择的路,我们都应该坦然接受嘛。他应该还活着,难道就不现身出来见我这个师父?还是真的动不了身?我手无缚鸡之力,跟你走倒不是难事,这小和尚可是大悲寺下一代传人,你想要毫发无损地带走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音刚落,便听心痴和尚道:“施主有事找小僧?若是不急,待施粥结束小僧再随你去,这样如何?”
镇明霞额角青筋一跳:“你……”
江世安目光顿了顿,他对这种回应有一种熟悉感,依稀间想起他与薛简年少相见时,小道长当初的澄澈和愚钝,宽仁忍让,与之相比似乎也不分高下。
这种相似的回应消去了江世安身上的戾气。
有江世安站在旁边,一些地痞无赖都不敢上前。小和尚的施粥居然比前几次都更加顺利,他挽起僧衣的袖子,将粥米舀到乞丐的破碗里面,动作忽然停了一下。心痴轻咦出声,绕到前面去,将人群中一个瘸腿的乞丐拉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乔红药?……不,是乔小年。江世安的视线一直注意着对方的动静,自然跟着分辨出这乞丐的身份。乔护法的状况时好时坏,两人时间紧张、行程漫漫看不到尽头,就将她安置在了怒江会,但乔红药并不甘心,她并没有留在那里。
她果然又追过来了。
江世安认出这是乔小年的灵魂。她的眼神怯弱而畏惧,对食物透着一股强烈的渴望。就在江世安判断出对方的一瞬间,这具身躯的神情又瞬间变化,变得十分暴烈和痛苦,她猛地甩开心痴的手掌,向四周仓皇的张望,口中含含糊糊、颠三倒四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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