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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僵持了多久,裴道珠突然一拳砸在萧衡的胸膛上。
看似娇弱的少女,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气势,仰头盯着萧衡的眼睛,厉声叱骂:“强取豪夺、威逼利诱,萧衡,你这般行径和元承又有什么区别?!和亲也好,嫁给你也罢,既然都是为了活下去而选择的路,既然双方都是强盗,那我选择谁,又有什么不同?!”
两行清泪,顺着白嫩的面颊滚落。
她抬起宽袖,胡乱擦着泪水,语速极快地喃喃自语:“每个人都是如此,每个人都恨不能把我逼入绝境……顾燕婉如此,萧荣如此,连你也是如此……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原以为生来高贵,却不知家族已然落魄。
从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士族掌珠,沦落到每日三餐都要仔细算计的俗人,为了维护家族脸面,哪怕处境窘迫寒酸至极,也仍要强撑着参加各种宴会雅集。
她苦苦支撑,可是换来的,却是所有人接二连三的践踏和掠夺。
而她所愿,不过是嫁一位好郎君,不过是像其他士族女郎那般,也能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能春时赏花秋时赏月。
偏偏……
半路杀出个萧衡。
逼她为妾不说,好容易放她离开,又突然抽风似的跑过来,逼她嫁他为妻。
若当真喜欢……
若当真喜欢,就不能像其他正常郎君那般,对她示好,对她殷勤,说一些深情款款的情话,把她捧在掌心仔细疼爱吗?
裴道珠委屈得厉害,泪水如断线珍珠般簌簌滚落。
她不愿当着萧衡的面掉眼泪,于是转过身去,咬着手帕嚎啕大哭。
萧衡:“……”
心仪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哭成了泪人儿。
然而他连上前安慰的勇气都没有。
他毕竟是堂堂郡公,要他拉下脸面去哄一个女人,委实有些困难。
更何况他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意,虽然表达方式可能有些委婉,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还要他怎样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勉强伸出手,搭在裴道珠的肩上:“裴阿难……”
少女呜咽一声,甩开他的手,继续嚎啕大哭:“我爱慕虚荣、自私刻薄、虚伪狡诈,我一堆毛病,你娶我做什么?帮我做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我这张皮囊,也不过是为了将军府的势力!呜呜呜……无人爱我,无人只因我是裴道珠而爱我……”
她声音颤抖,整个人也止不住地发抖。
语音之凄厉,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世间那么多爱,却无一份属于她。
那些郎君对她的爱,都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如今偶有郎君登门提亲,也只因为她的继父是大将军的缘故。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因为她是裴道珠而爱她……
萧衡无言以对。
他承认,他对裴道珠的动心,确实始于花神殿里,她那举世无双的容色。
如果没了这副皮囊,如果面对的只是一个容貌寻常甚至十分丑陋的庸脂俗粉,扪心自问,他萧衡还会心动吗?
他无法回答。
秋风肃肃,园林草木萧萧作响。
裴道珠只觉自己一颗心被辜负得千疮百孔,再不愿看见萧衡,于是捏着手帕,快步离开了这里。
萧衡回到乌衣巷,沿着青石板砖往萧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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