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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正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慢悠悠地道:“你昨天酿的酒,我尝了一些,甚是好力气,算得是上等佳酿。听是用酒糟蒸的?怎么不见你对我们讲起?这也是一条生钱的路子。”
徐平忙道:“徐昌也对我来,只是我想,这昨近只有我们一家卖酒,又不能卖到别处去,再是佳酿,也只是分自家生意,没什么意思。”
徐正叹口气:“我的孩儿,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酒户人家开糟酿酒,谁能保证不出个意外?或者酸了,或者败了,用酒糟蒸出酒来正好补上,也省好多酿酒的糯米。今年大旱,你不知道粮价涨到哪里去!”
张三娘不高兴地对丈夫道:“老汉,你这些干什么?我这正教训孩子呢!你别岔开话!”
徐正道:“你便不教,孩子也比从前乖巧得多,那个洪婆婆,我看也不是个干事的,趁早给她几贯钱打发回家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接手了这酒楼,哪里想到存下的酒坏了那么多!我的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张三娘道:“你这些有什么用?三句不离个钱字,我看你就是个从铜钱眼里钻出来的!”
徐正道:“钱似蜜,那是一滴也甜!要不是缺钱使唤,我们怎么会跑到这乡下地方来?东京城里繁华热闹,多少好处!”
张三娘冷笑道:“那是,东京青楼里姐儿也多,哪像这里,就三两家私娼,你便是有心,也去不得!”
徐正把脸一扳:“孩子面前,你乱什么?没个分寸!”
又对徐平道:“这两天你就住在这里,把那个蒸酒的法儿传下,贴补贴补。现在酒楼里三两天开一糟,哪里受得了。”
徐平道:“酒糟里才有多少酒?能济什么事?怎么,酒楼里现在酸败的酒很多吗?我有办法让它们变成好酒。”
徐正眼睛一亮:“真的有办法?我儿,你就是个天生开酒楼的,不枉我卖了几十年酒,才生下你!”
张三娘不耐烦地道:“孩子是我生的,我要让他去读书做官,哪里会再跟你一样卖一辈子酒!”
徐正摆摆手:“不要听你妈妈乱扯,卖酒有什么不好?住的高楼广屋,穿的绫罗绸缎,不都是从酒上挣出来的?你跟我,怎么治坏酒?”
徐平道:“这要看看再,酸败得厉害不厉害。”
徐正急忙吩咐迎儿去酒库里拿了两瓶酒过来,就在屋里打开。
徐平闻了闻,道:“这一瓶并不厉害,只需加清石灰水滤过再煎,再与好酒混在一起,就没事了。另一瓶就有些重了,酸味除不干净,只好用水淋洗,再放到锅里上甑蒸了才行。”
徐正道:“果然还是要蒸吗?加石灰水是个什么道理?”
徐平脱口而出:“酸多了,当然加碱了!”
见众人表情更加疑惑,急忙改口:“清石灰水可以去除酸味,这是平常的道理,爹你试试便知。”
见徐正半信半疑,徐平心里出了口气。酒里虽然是有机酸,终究还是弱酸,清石灰水是碱,酸碱中和,生成不溶于水的钙盐,过滤掉就好了。这知识虽然简单,对这个时代却太超前了些。
有了办法,徐正是一刻也坐不住,叫了徐昌,两人到酒库里试验去了,屋里只剩下张三娘和徐平两人。
张三娘脸色和缓下来,拉着徐平在自己面前坐下,抚着他的头道:“自来到乡下,我儿确是乖巧了不少。大郎啊,你心里有主意,做娘的只有高兴,哪里真有训斥你的意思?不过你也为娘想一想,洪婆婆自看着我长大,如今无依无靠,我怎么忍心慢待她?你也多担待她一些。”
与张三娘如此亲近,徐平有些不自然,但他到底还有先前那个纨绔的一些残存意识,母子天性,也不排斥。起来徐平的父母是真疼他的,不过用徐平前世的话,张三娘和徐正都是事业型的,并不想把他拴在身边。
想了一下,徐平道:“妈妈念旧,我也理解,不过只要随便安排洪婆婆个职事,钱照数给就是了,何必把整个庄子给她管?”
张三娘道:“依你,要怎么办?”
徐平道:“只让她管院子里面的事,田里我自有主张。”
张三娘低头不话。
徐平一急,就把昨天自己画的草图拿了出来,递给张三娘。
张三娘把那张纸接在手里,横看竖看,一头雾水。
徐平便指给她,哪里是河,哪里是沟,哪里是渠,哪里要种稻,哪里要种树。哪里是果园,哪里是菜圃,哪里又要养羊,哪里又要养牛。
张三娘苦笑:“罢了,这些等你爹爹回来再,我却没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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