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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暖摇摇头,“不了,出来的时候太长怕外祖母惦念,还是早些回去。”
容与蹙眉看他,“你这样闲?城外监门府几个人赌钱打起来了,一个左卫长史被人割了耳朵,这会子还泡在酒里呢!你替我把事情办妥,别等上头问下来,叫我交代不过去。”
蓝笙听了面色一沉,“我昨天就吩咐下去要办的,怎么到现在还悬着?”手里扇骨在桌沿上笃笃敲着,只道,“你放心,这事我亲自过问,我倒要瞧瞧谁敢给我甩派头。”
明明屏风前站了两三个伺候丫头,容与却不假他人之手,自己给布暖斟了茶递到她手里,才慢吞吞问,“是谁起头闹的事?凭他老子娘是什么来头,但凡有份子的先各打五十军棍,打完了再审。逮到祸头子,扒了明光甲,是杀是留不必酌情,军法如山,不能为几个鼠辈坏了规矩。”
布暖的头愈发低下去,果然是法不容情,舅舅说这话时仍旧显得漫不经心,他甚至拿筷子将她杯里的茶叶一片片挑出来,可眼里的狠戾叫人胆寒。
蓝笙颔首,“我省得,你只管放心。”言罢又轻笑,“饭桌上别说这些,看吓着暖儿。回头我就上营里去了,暖儿回府你打发汀洲护送,一个姑娘家叫人不放心。”
容与不由侧目,他的外甥女,蓝笙倒比他还上心些。
“老夫人中晌差人来传话,让今晚回去吃个团圆饭。横竖军中没什么事,我把军务交代给了贺兰伽曾,下半晌正好歇一歇,陪老夫人说说话。”他吩咐人打水来,修长的手指在巾栉上擦了一遍又一遍,顿了顿道,“你瞧瞧晚上能不能腾出空,一道过府来吧,我们家的团圆饭哪回也没落下过你。”
蓝笙囫囵吞下嘴里含着的茶,笑嘻嘻道,“就是老爷子打死了亲娘也得来!给我留个门儿,我带蟹爪饼来给暖儿吃。”
他心情奇好,容与不愧是他的至交,样样想得周全。虽然现在逃不了一个蹭饭的名声,等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了。他是个开明的人,不在乎比容与矮一辈,只要他敢受他一声“舅父”,他也好意思喊出口来。
那边容与直撇嘴,蓝笙这副官痞的腔调是改不了了。什么留个门,他是墙头爬多了么?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他温声对布暖道,“说给你洗尘,那头喝多了再灌不下了。叫你一个人吃,我瞧你恹恹的,大约是没吃好吧!回去我让人备些小食送到烟波楼去……”正说着,突然发现她两颊酡红,便奇道,“你热吗?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布暖憋屈得很,她早就想问问,为什么舅舅要往她茶杯里添酒?为什么还要仔仔细细把茶叶剔出来?可是她到底没敢,因为怵他,所以逆来顺受的把那杯掺着酒的茶水喝了。至于味道……她没法子细品,太难喝,难喝到她回忆起来就会忍不住想哭。
蓝笙凑过来看,布暖臊得缩缩脖子。蓝笙的眼睛很好看,不似舅舅那样深邃,睫毛很长,眼梢微微上扬着,这样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长在武将脸上,说实话是有些格格不入。
“你喝酒了吗?”蓝笙的眉头皱了皱,“容与,你给她倒了酒?”
容与怔了怔,表情难得的一片茫然。嘴里犹豫着说没有,边去拿她的茶盏来嗅,然后颇意外的闻到了酒味儿。他调头看布暖,带着歉意,“真是对不住,我刚才大约是想事情走了神,糊里糊涂拿错斟壶了。”
上将军严谨,这话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布暖当真是乏力到无语凝噎。不过她觉得舅舅好像是成心捉弄她,不然放着边上的丫头不用,布菜斟茶亲力亲为,一个让人伺候惯了的人,怎么会上赶着给人做小厮呢!
她抬手掖掖脸,“只喝了两口,也没什么。”
容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哎呀,多听话的孩子!但凡是舅舅的示下,别说一杯酒,就是一盏毒药,恐怕她都会眼都不眨的喝下去。”蓝笙说,拿扇子给她轻轻的打,揶揄道,“不过你的酒量当真不行,两口下去就成了这样,日后要勤加练习才好。不说将来替相公挡酒,寒冬腊月里暖暖身子不至于一沾上就醉。”
布暖依旧只是笑,思绪却停留在他的前半句话上,心里像有澎湃的浪,搅得她莫名慌乱。
容与静静看她,她低垂着头,乌发如墨。他有些心疼,这孩子太老实,倒显得他这个做舅舅的不厚道。静水深流,越是沉寂,内心越是丰满,稍有疏忽便会对她造成伤害。他该当反省,自己在这上头竟还不如蓝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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