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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结香已走到东方身边坐了,伸手握过酒瓶,往东方的酒杯里斟酒。东方回头时,她抛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低声道:“大人好啊。”
东方应道:“姑娘方才的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结香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大人想必不记得我了。”东方一愣,脑子里想了一遍,确实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结香忍住笑道:“几个月前皇城西门的点心铺子,大人曾在那里吃点心,我与一位姐姐在聊天的。”
东方猛然想起那天早上去承铎王府,路上在点心铺子遇见的那个矫揉造作的丑女。当时只匆匆一句便离开了,哪有心情多看她一眼,那个一旁与她说话的女子就更加没有注意了。想到那天的情形,东方不由得失笑道:“萍水相逢,倒是姑娘记性好些。”
“这可比不了谁的记性好,人生之缘多是起于青萍之末。”结香端起杯子。
东方接了,道:“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
结香哀怨地看他一眼,对萧墨道:“萧公子,你看东方大人这般严肃,倒像是在升堂问案似的。”
萧墨笑笑:“既然你们早就认识,那正应该更加认识才是。”
东方喝尽那杯酒,结香便倚到他身边,伸手挽了东方的手臂。东方抽出手来,笑道:“在下实是木讷之徒,不劳姑娘费心周旋。姑娘请自在饮酒听琴,勿再伸手动脚,便算是把我陪好了。”
结香低声笑道:“大人倒坦率得紧。且看三五年后大人还如此吗?”
东方也笑道:“三五年后才知道,现下也不好说。”
萧墨听他二人说话,只拈了杯子微笑,命那黄衫女子将方才的画挂到对面墙上,回头却对东方道:“最近你筹来了粮草,五王又连胜,可谓万事顺遂。小弟冒昧问一句,东方兄有何打算?”
东方也不想瞒他,说:“我想回燕州去。”
“去……寻五王?”萧墨微皱了眉,表情有些古怪。
东方看他那样的表情,心里也觉得有些别扭,但又说不出他这一问究竟哪里别扭,便答道:“大约是吧。我若要回乡,也总要跟他辞一声。他若有事要我办,我也总要去办一办的。”
萧墨沉默片刻,道:“我倒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也许还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嗯?”东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只是我的感觉吧。我对这种事的感觉一向灵验,你和姐夫也别想得太简单了。”萧墨答道。
萧墨刚刚说完这句话,那小婢打开的房门边便斜站了一个人影。东方与萧墨一看,正是那天古原上欲抢萧墨画作的沈二公子。那沈二公子的眼睛却看着墙上那幅《凌波图》,用丝绢折扇打着手心赞道:“好画呀好画。”
说着,他就挨进了门来,有些尊敬过头地对萧墨作了个揖,道:“萧公子,好久不见啊,不想今日在这里遇见。”那日古原之后,他委实惧怕了几天,生怕承铎找他的麻烦。殊不知,承铎何曾把他放在眼里。
萧墨也不大理会他,答应了一声,端了杯子饮酒。沈二却挨到结香旁边,拿扇子挑她的下巴道:“结香,我上次来看你,你推生病不见我,一病病了三四天。今儿怎么有空,在这里给人跳舞?”
结香用手指划开他的扇子,怪道:“我不过生个病,沈爷这就生了气,三个多月都不来了?您那天来闹了这么一闹,第二天可就娶妾了啊。想是那新娶的如夫人迷倒您了吧。”
沈二挨她身边坐下,伸手就去揽她的腰道:“那是她家非要那天娶,说是整三月就戊午日是个好日子,结果又打雷又下雨的。你头天若是不病,我第二天也就娶不成了。”手就老实不客气地在结香身上上下滑动。
东方酒杯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三月的戊午日,是了,他还记得那是今年第一声雷。正是他和承铎、赵隼去京郊寻那怪兽的日子。那郊外山林里,曾有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在三人眼前溜走。东方的眼神重又落到结香身上。
醉倚居并非二三流妓馆,沈二这种猥亵态度在这样的地方就十分讨人厌。而青楼做客最不道德的事莫过于抢别人的女人。结香虽不是良家女子,现下却正在陪客,他这番手脚便算得是很过分的举动了。
沈二虽然怕承铎,然而承铎不在京城;虽忌惮萧墨三分,然而萧墨似乎不愿理会他。他既惹不起这两人,便换个惹得起的出出气。沈二以为东方十分中意结香,这番动作便自然是做给他看的。
结香却有意无意地推开他的手,沈二扯了她道:“要不你也给我做妾去。你们这儿赎身不就是千两起价吗,你有些名气,你妈妈多要我几个钱也使得。”他斜了东方一眼,“你在这儿白白地陪人喝酒,可赏了你银子?”
偏偏东方也懒得搭理他这无赖样子,站起来对结香道:“改日还请姑娘一叙。”
“慢着。”沈二扯着嗓子叫道。
“沈公子还有指教?”
“东方……大人,五王这一去,你无事可忙了吧?”
东方一时不解其意:“沈公子有话直说。”
“我说得还不清楚吗?”沈二四顾,大声道,“朝中人人都知道,你是五王十分中意的人啊,天天在府里朝夕不离啊。这次是什么事闹了别扭,竟然不带你去燕州了?”他说完哈哈大笑。
这话想必雅阁外四座都听见了。东方多年不曾有这种怒气直涌上头的时候,险些要形诸颜色,眼见沈二打量着他,那眼神很有暧昧意思,想要说几句话反讥,却无从说起。
萧墨听着这话没有抬头,只拈着那杯子把玩;虽拈着那杯子把玩,却一语不发。东方心中冷笑,如今若掉了脸子,岂不把承铎的脸也丢了。那可好,他东方然之也不是什么讲体统的王公贵族。东方便一如往常地微笑着,抬高声音道:“沈公子有所不知。五王去燕州去得急,只因为胡狗叫嚣得厉害。他在上京时,没狗叫;他一离了上京,不仅老狗叫,如今连小狗也叫,倒让我应付不来,近日委实忙乱得很。”
萧墨杯子一顿,搁在桌上,抬头望着东方。沈二直起身来,似乎要发作,挨了片刻竟然笑了,回头望着萧墨道:“萧公子,他说老狗叫,不知说的是谁?”东方道:“沈公子有话直说,不要把自己的意思加到我的话里。”
沈二回头道:“你少来,我有什么意思?那明明是你的意思!”
“那我有什么意思?”
沈二欲言又止,看了萧墨一眼,恨道:“哼,我怎么知道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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