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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纷纷低头跪地。
朱贺霖忍怒,亲自去推棺盖,棺盖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按住。
——是沈柒的手。
沈柒道:“小爷,皇爷有遗命,谁也不能打扰他。”
朱贺霖怒道:“父皇从榻前托孤,到行开颅术,全程我都在场,什么遗命为何我从未听闻!你拦着太后也就罢了,为何连我也要拦?”
苏晏上前,也将手扶在棺盖上,对沈柒道:“七郎,我也没听见什么遗命,你……别干傻事,松个手吧。”
沈柒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直视苏晏伤痛的眼神,开口道:“清河,你体谅我。”
苏晏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连自己也被他拒绝。
蓝喜跪在朱贺霖面前,大哭着说道:“小爷,这的确是皇爷的遗命啊!皇爷并未放弃过开颅治疗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在去年就召陈实毓大夫进宫,是陈大夫自认毫无把握,一直未敢施行。
“这两三个月,皇爷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清醒时也想过此事,但又怕施术失败后,先前的布局都溃于一旦,所以一定要撑着这口气,等到太子回来。
“那时皇爷就对奴婢说,等到太子回来,尘埃落定,他会说服陈实毓。
“皇爷还交代过,到时万一失败,剃发开颅不成个人形,遗体绝不许被臣子看见,有失帝王尊严;更不许至亲之人看见,因为皇爷不愿意自己留给小爷与苏大人的最后印象,是鲜血淋漓的模样啊……”
蓝喜死死拽着朱贺霖的袍角,以头抢地,痛哭不止。
朱贺霖终于忍不住,蹲在梓宫旁哽咽道:“父皇……不想被人看,那我就不看了。让他永远都是画像上金冠龙袍、威严端坐的模样……”
苏晏抚摸着棺盖,仿佛连悲伤的感觉都已冻结,一丝异样感却从冰层深处折射上来。他惊疑地眨了眨眼,试图抓住这缕古怪的念头——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柒。
沈柒恰巧在此刻转头,没有接住他的目光。
于是那缕念头又像水底游鱼般,不等被抓住就溜走了。
朱贺霖在灵堂里待了一整天,直到不得不以嗣皇帝的身份去主持大局,才离开殡宫。
苏晏出宫,上了荆红追驾驶的马车,游魂般回到家。进门时还差点摔了一跤,整个人都是木的。在窗边的醉翁椅上呆坐了一天,不知在想什么。
荆红追实在看不下去,往他晚膳用的汤水里加了些安神催眠的药,方才让他沉沉地昏睡过去。
坐在床边陪伴了许久后,荆红追忽然动了动耳朵,望向门外。
他起身,走出苏晏的寝室,看见沈柒正站在庭院的大树下,仿佛一只藏身阴影中的夜兽。
荆红追走过去,嘲问:“你不去办你的大事,来做什么。”
沈柒道:“我刚从宫里出来,看一眼他,才能安心再回宫去。”
荆红追道:“我守着,用不着你担心。另外,那件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知道?”
沈柒沉默不语。
荆红追扬起眉锋,冷冷看他:“他若是再这么伤心下去,身体与精神都负荷不住,到时别怪我食言。”
沈柒反问:“你告诉他又如何?眼下给他一点希望,等过了几日,倘若希望又一次破碎成失望,再让他去经历第二次更沉重的打击?”
荆红追咬着后槽牙,不吭声。半晌后又问:“陈大夫怎么说?”
沈柒道:“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种事,之前看医术,之后看天意。总之,等吧,等到那一天——”
荆红追沉默片刻,说:“沈柒,你真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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