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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你为何今日又忽然怀疑起他。”苏晏将皂靴放回地板,“正是因为这双没有清洗的靴子。若他心里没鬼,今早也该同样将靴子交予宫人,可他却没有,而是藏进床底,又使人去拿一双新靴来穿。”
“因此我不得不怀疑,他昨夜挖坑埋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云洗垂目看靴,眉间微皱,似乎对心中猜疑也并不乐见。
苏晏忽然道:“时间差不多了!”他俯身又将皂靴丢进床底靠墙处,对云洗说:“我们快走,换个地方继续说。”
两人最后环顾一圈,确定物件摆设都恢复原样了,便离开崔锦屏的屋子,关好房门。
在步廊上走得有点急,苏晏原本就没好彻底的脚踝不慎又扭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他手扶廊柱,想等这阵疼劲过去。云洗不见他跟上,回头一看,又折回来,问:“伤到脚了?”
苏晏连连摆手说没事。
云洗正想伸手扶他,崔锦屏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喝得一脸微醺。
看见他们,崔锦屏有些吃惊,问道:“你二人缘何在此?”
苏晏忍痛笑道:“我本想来找你手谈,不知你还没回房,倒把自家脚扭了。他……他许是散步经过吧。”
云洗由来孤冷,是冰雕雪砌的一个人形,更别指望他开口解释了。
崔锦屏带点狐疑与排斥地看他。云洗并未回应,径自走了。
崔锦屏又转头看苏晏,揶揄道:“我说清河兄,你和他一个‘挽大厦于将倾’,一个‘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汤包’,该不会互相看对眼,打算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做点什么吧?”
苏晏啐他:“做什么?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崔锦屏哈哈大笑:“你是惯识风月的人,倒来问我。前两日我去胭脂胡同喝酒,那名妓阮红蕉不好好伺候金科状元,倒一门心思缠问我,同榜的二甲第七做了什么大官,怎么就不来了呢!”
苏晏也笑:“我只是识得,又不是做得。大铭律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屏山兄喝喝花酒也就罢了,可千万别犯律。”
崔锦屏又逗他:“律法只禁宿娼,没禁宿小倌,要不你去隔壁长春院试试?据说环肥燕瘦、春兰秋菊什么风格的都有,省得被个冰山脸子糊了眼。对了,你要中意冷脸的,也有,花名叫‘竹中君’,一听就特别高洁,想必你会喜欢。”
苏晏险些脱了靴子砸他,心想这么个疏枝大叶的货色,怎么看也不像是凶手啊。
可昨夜云洗所见,又的确可疑。
这其中有什么内幕?不如今夜就去南墙根的林子里,挖一挖那个埋东西的坑,看里面究竟为何物。
第三十六章何不以身相许
谢绝了崔锦屏好意相送后,苏晏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途中还拐去找了趟云洗,与他约好今夜子时一同前往南墙根的林子去挖那个坑云洗担心他脚伤,想要独自前去,但苏晏一再坚持,只好由他。
其时暮色降临,原以为又要轮着烧用热水,不料盏茶工夫,浴桶、热水、香皂等一应洗沐用具都上齐,且听送水内侍的话中之意,小南院对东宫旨意的解读是举一反三,决心务必要把他这位“小爷跟前的红人”给服侍舒服了。
既然是隐形福利,就安心消受着呗,苏晏痛快洗了个澡,穿着中单与白绉裤,光脚爬上架子床去找药盒。
脚踝总体已无大碍,再涂个两天药就会痊愈。苏晏捏着药盒,不由得想起吴名,想起他抱着“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心去行刺卫浚,不知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然。
倘若他动了手,无论卫浚是死是活,洪庆殿必然大乱,小南院这边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透不进,宫人和侍卫们总是会闲话几句。
这么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之前他的提醒见了效。吴名意识到卫浚身边支着张看不见的罗网,并不急于出手,而是潜伏在暗处,寻找一击必杀的契机。
希望吴名不要轻身犯险,能够耐心等到他扳倒卫浚的那天……苏晏叹口气,又想到千户沈柒。
也不知沈柒处理了冯去恶派来杀他的杀手,能不能瞒天过海,回去后会不会被上司责罚,甚至——
“诏狱里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我比谁都清楚,只怕到时,也比谁都惨烈。”
言犹在耳,他有点不敢想象。
如果沈柒因为救他而遭遇不幸,那么他一辈子都会对此负疚在心,感怀难安。
“……吴名,沈柒,你们可千万别出事。”苏晏喃喃自语。
梁上一个声音阴森森地飘过来:“能得苏大人惦念,卑职感动之至。不过卑职不齿与亡命草寇之流相提并论,还望苏大人只专心惦念我一人就好,其余土鸡瓦狗就不必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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