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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吧嗒一声,筷子被撂下,落在塑料餐盒的棱角上,碰撞出闷钝声响,未及余寂时回神,程迩便已经偏过头看来。
余寂时心尖一颤,呼吸骤停,仓皇回避视线,垂下眼帘,齿尖咬住花卷,侧颊鼓起一点儿弧度,燥热感自心底蔓延,后颈泛起细密汗意,耳廓倏然漫开一抹怪异的红。
程迩怔了怔,唇角隐约翘起一抹弧度,却被立即压下。
须臾,他轻挑眉梢,神色傲慢,冷冷讥讽道:“我能做到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也是。”
井水不犯河水。
余寂时机械般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口腔中的花卷突然有些发酸,酸得难以下咽,酸意顺齿根蔓延,而柔软蓬松的面团如同长了尖锐的硬刺,密密麻麻刺痛舌尖、喉管,泛起一丝细微的麻。
然而一切情绪都被他强压在心底,未曾流露在脸上,他面上平静到麻木,平静得诡异。
程迩见他沉默,一抹浓稠暗色在眼底翻滚,唇角动了动,却没再言语。
十分钟后,两人无声地吃完饭,一前一后收拾完餐盒,直奔监控室。
此时监控室中,郝阳正揽着磊哥的肩膀,单手叉腰站在在主屏幕前,眉心褶皱迭起,沟壑愈深,衬得他神色都十分冷肃。
两人一齐仰头看着主屏幕,上面正是审讯室中的画面。
审讯室的光线昏沉而压抑,狭小的空间里,海振南被牢牢禁锢在审讯椅上,肩膀瑟缩、轻颤着,脊背佝偻,畏头畏脑,丝毫没有当初嘴硬对峙时的神气。
讯问正在进行中,钟怀林怀林剑眉紧蹙,眼尾凌厉地上挑,声音沉缓,话音透着一丝难掩的犀利:“既然你说你和凶手并不认识,那他怎会找上你?”
“我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海振南脸色惨白,泪痕爬满脸颊,双目猩红,眼皮肿胀,微凸的眼球活像两颗灯泡。
他一边说急切地向前倾身,唾沫星子向前喷溅而出,“那天他突然找上门,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
话音未落,他浑身地打了个寒颤,一抹涨红从脖颈一路漫上耳根,他声音陡然低弱下去,低到几不可闻,“警官,我…我想尿尿……”
一瞬间,空气陷入沉默。
程迩轻扯唇角,喉间溢出冷笑,轻飘飘一声,透着一丝漫无边际的嘲讽。
余寂时一时也无言以对,微仰起头,视线仍死死黏在监控屏幕上,试图辨出海振南的真实意图,可左看右看,都觉得他不像装的。
审讯室内,钟怀林眉心一跳,眼底溢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神色冷硬,沉声质问:“第几次了?海振南,我们这刚审多久啊,你哪来这么多尿?”
“这次……是真的!”海振南下颌紧绷,喉结痉挛般上下滚动,嘴唇竭力开合,话音极尽忍耐,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中艰难挤出,干裂的唇瓣被咬破,渗出细碎血珠。
钟怀林与许琅交换了个眼神,神色讥诮,显然不信。
直到刺鼻的尿骚味扑面而来,淡黄色液体顺着男人裤角淅淅沥沥淌落,在地面堆成一滩——
钟怀林脖颈一梗,颈侧动脉突突直跳,瞠目结舌半晌,才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甩开手中的签字笔:“得了,先带你去清理一下吧。”
可手铐被解开的瞬间,海振南却像被抽了骨头,塌着肩膀瘫在椅上,胸膛起起伏伏,喉间发出一阵变了调的呜咽,泪水积蓄,汹涌像冲破眼眶。
忽然,他抬手死死攥住钟怀林的袖口,颤抖着开口:“警官,我不会坐牢的对吧?这件事,真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都是被逼的啊,我和杀人犯真的不是一伙的……”
钟怀林与许琅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只余叹息。海振南此前咬死不认与凶手相识,他们只当是他撒谎抵赖,可眼下这场面,人似乎是真的只是被胁迫。
监控屏幕外,余寂时薄唇微抿,轻抬眼眸,视线与程迩短暂相接,又顺着他的目光,无声地转向郝阳。
程迩神色倦倦,兴致缺缺,连嗓音都透着股懒散:“怎么审的啊,这人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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