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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杨冽一半的勇气和力气,他缓了口气,一根根松开攥得僵硬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别开视线,回避了孤月不为所动的目光,“我大伯拿走了我家的产业,囚禁了我的父亲和弟弟。我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有几根头发钻进了衣领里,孤月伸手将它们勾出来,动作缓慢而优雅,他显然对杨冽后面的话没有什么兴趣,嘲弄的挑了下嘴角,“你应该知道,我就算没有你的配合,不保留你的意识,我仍然可以打破你。”
他说的没有任何故意为之的肯定和傲慢,平平淡淡的态度却让杨冽知道,他仅仅是在陈诉一个事实而已。
杨冽沉默了片刻,转回视线的时候,他垂着眼睛朝孤月低下了头,那是个示弱的姿势,头深深地低垂着,腰背却挺得笔直,
“我当然知道,就算你不把意识留给我,这一切你也都可以拿走。但是,彻底抹平人的心智和思想地将他奴化成一个玩偶器具,对你来说,应该是已经平常到按部就班的一件事了吧?相比于这种从身到心地完全打破一个人,保留他的心智和意识,却让身体和本能为之沉沦的这种事,不是更有挑战性,也更好玩吗?”
心里清楚在月光岛这种地方,签了委托协议就再没任何转圜可言的杨冽真是孤注一掷了,他把心一横,就亲口将自己归类到了“好玩”的那一种分类里,说话却比方才吐字更清晰,竟是一点磕绊也没有了,“我可以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你,我愿意配合你所有伤害我、打破我的行为——只要你能答应我,让我只对你一个人臣服,而不要把我变成一具任何人命令都听从的行尸走肉。”
合同的结果虽然逃不过,但只要能说服孤月同意,总还是可以出现那么一些小小的瑕疵……杨冽自嘲地笑了一下,对孤月摊摊手,“我这样的人,愿意配合您完成一切调教项目,您可以肆意打磨我,将我变成您喜欢的样子,而不是协议上要求的、像是工厂流水线批量生产的东西——这对您来说,不是更能满足统治欲,更有满足感吗?”
他说着,沉默了片刻。他亲手把自己碾进了最不堪的泥里,跟孤月的交涉,对他而言已经是背水一战的战场,他把话说得极其顺溜,可实际却在转瞬的沉默中压抑痛苦得几乎咬烂了唇内的软肉。片刻过后,伴着悠长的呼吸,他慢慢抬起头来,棱角尖锐深刻的眸子带着些敬畏、又夹杂了一点隐约的祈求,诚恳而真实地对孤月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一些牵挂,求您,别这么残忍。”
说到最后,杨冽已经把称呼从“你”变成了“您”。无论是他说出来的种种以孤月为中心的设想、驯顺的低头还是恳切的目光,都在向孤月表示他对这场“交易”诚意和恳求。
孤月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像个大豹子一样驯顺地蛰伏在脚边,虽然跪姿丑了点,但这个蓄势待发却又暗自克制的样子,又有点赏心悦目。
让孤月有点期待,他脱光了之后,换个漂亮的姿势,跪在自己脚边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这个态度,说的这些话,的确勾起了孤月的兴趣。
——孤月已经很久没有玩过这种心志坚定、意图明确,对自己下得去狠手,又敢跟调教师斗智斗勇的男人了。
挑起的眉峰落下来,孤月垂着眼皮儿,那双像猫科动物一样,总是懒洋洋地带了点魅惑妖冶的眸子始终没什么强烈的情感,像铺满桃花瓣的幽深寒潭,染着氤氲旖旎,勾人沉沦,却也幽寒森冷深不见底,让人望而生畏,“但这么做是有违岛上规矩的,我会因此而受到处分。”他悠悠地说道,语气竟然半真半假显得无辜又无奈,“毕竟我只是一个调教师而已。”
“……”这大尾巴狼装的,杨冽差点就要忍不住骂娘了。他被噎了一下,才苦笑着说:“我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但您的名号,以前我也多少有些耳闻。对,您只是一个调教师。但您是这月光岛上的首席调教师,是手握整个东区、地位举足轻重的调教师。对于这样的一丝瑕疵,对于您手下调教出的奴隶来讲,对于您来讲,又算得了什么呢?”
“口才满分。”孤月向前倾了倾身体,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起了杨洌的下巴,他两根手指轻轻捏着他的下颌,左右摆弄着轻佻而放肆地把玩打量,赤裸裸的目光就像是在品评这件商品的品相和价值,值不值得他花大价钱来买一样。杨冽一声不吭地随着他的摆弄时而左右转头,时而又垂眼抬头,心就像是被无名的网罩住,又被它越收越紧地严密束缚上了,他有点别扭不适,有点喘不过气,但是这种情况下,除了服从和忍受外,他没任何办法。
半晌后,似乎看够了的孤月,终于在他无比忐忑的、等待宣判的目光中,状似随意地给了杨冽答案,结束了这场“谈判”,“这么说来,好像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那么——成交吧。”
听到这句话,杨冽含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他绷紧的肩膀微微耸拉了下去,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是真的怕孤月会拒绝,怕丧失自我。如果真得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思维意识,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那样,不仅仅是他,连被他的大伯软禁掌控的父亲和弟弟,都将跟他一起堕入地狱,再无翻身之日。
还好。
杨冽静静地看着放开他,已经重新直起身坐回去的银发调教师,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拒绝我。
“从您即将带给我的各种痛苦而言,无论如何,都跟我的感谢挂不找边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杨冽紧绷的神经稍缓,如释重负后,想起刚才他自己说的话,想起来会客室的路上见到的那个四肢着地跟着“主人”亦步亦趋爬行的奴隶,方才应激条件下豁出一切去不管不顾的坚毅和勇气就有了裂痕。他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来,重新垂下头,避开了孤月的视线,颓然地接着说:“但是这些之外,您答应我保留我正常的心智和意识,我是感激您的。”
感激与否,只是这句话最后的一个点缀,他的目的,分明是再跟孤月强调了一次:你答应了保留我正常的心智和意识。
孤月天天跟各种奴隶的小心思打交道,当然听得出来,却不置可否仿若未闻,只自顾自的站起身来,不容拒绝的声音给他们的谈话画上了句号——
“听好了,对于你的调教,只有五课。今天我先让人安排你休息,我们从明天正式开始。”
他说着,抓着杨冽的头发慢慢地向后拉,直到杨冽因此而被迫仰头重新与他对视。
他看着手下这个明明不肯轻易示弱,眼底却来不及掩饰闪过茫然憔悴的男人,勾勾嘴角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恶劣地强行甩给他了个flag,“想吃什么就跟他们说,好好休息,或者东区范围内,想去那里逛逛熟悉环境也没关系。毕竟从明天起,你的日子大概就不会太好过了。所以,珍惜这为‘人’的最后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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