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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重过。姜黎伫立门边,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入内。
直到唐烟儿发现了她,莞尔一笑:“进来。”
一定是错觉……她怎么会觉得唐烟儿温婉贤淑?!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姜黎震惊得抓住门框意欲撒腿就跑,却见唐烟儿终于不耐烦的怒叱:“你那什么见鬼的表情!还不进来,杵在门口当门神吗!?”
没错了,是她。
说起及笄礼,姜黎也只是小时候看过邻居家姐姐的,女子年十五而许,出嫁前笄,即便待许未嫁,双十也该及笄了。但江湖儿女一般不太讲究,及笄礼办的草率些,简单些,也并不非要婚前才及笄。如唐烟儿这般大操大办,套路齐全的,是世家小姐才有的待遇,可见景年有多疼她。
姜黎父母早逝,至今也未及笄,更是早已经忘了这些事情,然而眼前的女孩端坐着,昨天还搂着她脖子撒娇的孩子,恍似一夜之间竟真的成了大人。
唐烟儿一早就被拖起来沐浴准备,单是在这儿坐都坐了几个时辰了,却难得的没有不耐烦——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成年礼,她终于长大了。她比谁都更重视这一场仪式,从这一天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唐烟儿了,而是唐昀风的女儿唐暮烟,能够保护别人的唐暮烟,大人唐暮烟。
姜黎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听见景年在停岚院外运足内息宣布开始。唐烟儿站起来,难为她跪坐那么久竟然没有腿麻,稳稳当当的,抬头看向门。
两个青衣为她开门,她脊背笔直,两肩开平,端着帝王加冕一样的气势缓步走出去,姜黎连忙跟上,绕到庭院中去净手。
今日的唐烟儿真是大不一样,缄默中威严自显,沉稳端庄,大气持重,默默走到中间,向四方宾客行礼致谢,连讲话都不卑不亢,谦和有度。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正经的唐烟儿的,不少来看热闹的都大吃一惊,眼前的少女简直跟他们心目中的小魔头对不上号。
唐烟儿回到席位上衣袖一振,重新坐下。姜黎持起桃木梳为她梳头,柔顺长发绸缎一样在手里滑过,梳完以后便正式开始及笄,烟儿没有血缘长辈在世,因此景年请了就近的乐正,飞篱来为她及笄。
一加罗帕发笄,乐正接过罗帕为她绾发,提气长吟:“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屈膝跪坐,用罗帕包起发髻,插上发笄,唐烟儿起身拜谢长者师父,回房换了素衣襦裙归来。只是简单的衣裙,但因少有人见她女装的样子,因此甫一出场就引发一阵讶然。
飞篱为她二加发簪:“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因为同是女子,发式上的花样就更加漂亮,末了玉簪插头,飞篱怜爱的拍拍她的肩膀。二拜回房换了曲裾深衣,略施薄粉。这更类似她平日着装,风采卓然,倜傥风流,饶是明知是女子,分明着女装,英姿也不逊儿郎。
三加钗冠,由景年亲手为她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师长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祝词中原本是‘兄弟具在’但唐烟儿又哪里有兄弟?景年不愿提及徒弟伤心事,擅自改了祝词。
第三次回房更衣便是大袖长裙的礼服,隆重华丽。红裙铺张,金钗压头,脂粉俱全,扫眉点朱,尽态极妍,风姿万千,姜黎分明记得那是一双猫儿一样的眼,此刻却成了妩媚的凤眼,分明记得是片刻安静不得的人,此刻却尽是端方从容。
除了一样的脸,简直要不认得了。
唐烟儿款款俯身下拜,聆听尊长训诫,景年站在她面前,看着自己养了八年,闺女一样养大的徒弟,尽管还没许人家,却忽然有了一种嫁女儿的心态。若不是实在太丢脸,估计眼眶都能红了,看了烟儿很久,才沉声说道:“八年养育,今尔成年,景年不负令尊所托。吾友故去之时险中托孤,重责如山,诚不敢忘一日。至今忆起,不胜唏嘘,或有坎坷,或有艰难,待如己出,竭心尽力。然仍有不到之处,幸得吾友英灵所护,令尔立长成人。尔父英姿过人,德才兼备,实乃风中之劲节,浊世之君子,尔当承父遗志……”一番陈词,方才说道:“尔之先父有遗字予之暮烟,既已成年,今当启用。”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一夜之间,唐烟儿就变成了唐暮烟,姜黎这才知道暮烟并不是唐烟儿的大名,而是她父亲为她预先准备好的字。大户人家总有这许多讲究,想来唐烟儿原本家世也是不差的,只可惜父母早亡,或者又亲族稀落没有别的亲人,不然怎么也不至于跟着师父流落天涯。
江湖中少有这样繁杂的程序,唐烟儿这一场及笄礼办的隆重浩大,直到好久以后都还有人对此津津乐道,念念不忘。又听闻,这一场仪式连酒席在内没花青阳派一枚铜子,不怀好意的猜是掌门私下里有个小金库,偷偷的攒着钱。有点脑子的推测应该是唐烟儿长辈遗产,连带孩子一起托付给了景年。
姜黎对这些道听途说没多大兴趣,流言蜚语的主角就坐在她面前,一身襦裙拖着层叠飘逸的披帛,好一位世族大家的千金小姐。
唐烟儿看姜黎目瞪口呆的坐了有小半个时辰了,终于卸完妆,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就那么吃惊么?”
点头,狠狠地点头,拼命的点头。
“姜黎!”唐烟儿恼了:“我穿个女装就那么奇怪吗?难道我就那么像男人?!”
小爷小爷不离口,还老子娘的爆脏话的明明就是你啊……真是豪放粗鲁起来无人能及,娇羞妩媚起来也无人可挡——此真妖孽也!
“才不是……一点也不像男人。”只有这一点,姜黎无比确定:“就算是穿男装的时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推测出你是女人——哪里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唐烟儿脸上瞬间就雨过天晴:“当真好看?可是我扮男装的时候也没有经常被识破啊,你之前不也没识破!”
这个……难道要说哪有那么豪放潇洒不拘小节的女人?
一定会炸毛的……
“本朝风气原本开放,女子胡服男装也不奇怪,就算有人识破了也不会特地说出来啊。”姜黎此番解释合情合理,自从跟唐烟儿混在一起之后她不仅武艺大涨,连嘴皮子功夫都越来越厉害,诚可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自唐烟儿正式成年以后,景年就公开的将一些事情交给她操办,尽管全是些得罪人的事情。譬如说什么盘查仓库地窖啦,带人大规模查账啦,搜查开阳殿掌殿住所找出与外勾结,私吞公款的证据啦之类的。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唐烟儿居然都还办的很不错,手段是强硬了一些,但是她后台够硬,本事又好,完全有这资本。
而眼看入冬,离年终考评没剩下几个月,唐烟儿腾出了大把的时间来陪姜黎练剑。姜黎已经把基本的三套剑法《若水剑法》《天一剑法》《三才剑法》练得纯熟,废弃了唐烟儿教的轻功和内功以后《青阳诀》也慢慢恢复进展,又学了新的内功,也是青阳基础内功之一的《明堂诀》。
唐烟儿觉得她的基础练习已经足够,剩下的就是对敌的反应和战斗意识了。
从立冬那天开始唐烟儿就天天都来找姜黎,刨去早晚留给姜黎自己练习以外,白天整整六个时辰,至少有五个时辰都是在两人对打。
有时就是规规矩矩的比剑,礼数周全,比赛一样。有时就是全然打架一般,偷袭耍赖什么都来,更有甚者会追的姜黎四处躲藏。休息的时候再把优劣仔细分说,这时候往往是唐烟儿气定神闲,姜黎狼狈不堪。
“你总会遇到很多不同的情况,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你面前抱拳拱手说少侠有请的。”唐烟儿从半空中落下来,姜黎看她架势似乎是到了休息时间,但仍不敢放松,谁知道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就突然出手?
“喝水。”唐烟儿递过来一个水囊,她们已经从回枫阁后的枫树林一路追逃到了缙阳峰的半山腰,与夕照峰相接的地方。这一片稍微平坦,古木参天,幽静僻远。“你必须适应偷袭,同时对付很多个人,适应多种武器和攻击方式,简单来说就是要变成跟谁都能打,对方就算拿锄头当武器都不会影响你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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