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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折返（第2页）

她常抱着他坐在后厨柴堆旁，用南疆土话哼唱采茶调，袖口露出的淤痕比灶膛里的炭还深。

“郎官可曾见过会下雨的梨花？”

朝惊鸿突然开口，指尖捏着片半枯的栌叶，“岭南有种白梨，清明落花时纷纷扬扬像落雪，花蕊里藏着雨水。”

这是风雅的赏法，杨啸云是个粗人其实没什么印象。

他的刀尖在磨石上划出火星。

他记得七岁生辰那夜，娘亲用偷藏的绣线在帕角绣了朵歪斜的梨花，花芯缀着颗米粒大的珍珠——是从主母赏赐的发钗上抠下来的。

“等阿云长大。。。。。。”

她当时咳着血沫子，帕子掩住的掌心攥着把潮湿的梨花种，“要是能带娘亲的骨头回苍山，埋在会下雨的梨树下。。。。。。就好了。”

枯叶突然扑簌簌砸在井沿。

杨啸云皱起眉头，神色突然变得冰冷起来，“郡主究竟想要说什么？”

井沿青苔被晒出焦边，杨啸云刀锋在磨石上刮出细碎的青铜屑。

朝惊鸿的影子斜切过满地榆钱，惊走汲水蚂蚁时，他看见她束紧的马尾辫里缠着半片黄栌叶——定是方才穿过枫林沾上的。

“我要折返矿洞。”

她单刀直入，鹿皮靴尖碾碎颗风干的松果，“需要擅长开锁的人，想借郎官这一支队伍，保证平安要诸位回来。”

杨啸云的刀突然卡在石缝里。

井水倒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流刑犯最擅开锁，郡主不怕我们趁机。。。。。。”

“令行禁止者，枷锁在心不在身。”

朝惊鸿笑起来，日光落在她的面容上，简直让人恍惚今晨时候的杀神是不是她。

“这几日你的部下总围着描金箱转，可没有一个人上手去碰过。

且看郎官这支队伍，虽然插科打诨可却令行禁止——真正的恶徒不会做到这一点。”

“而且。。。。。。”

朝惊鸿抬眸看他，“杨郎官，我见你对崔娘子，神色中总带着不忍和怀恋——”

她还有半句话没说透，但已经足够了。

杨啸云喉结滚动，磨刀声戛然而止。

秋阳突然晃眼得很，他恍惚看见八岁那年的娘亲——她总爱把蓝布帕子叠成老鼠逗他笑，可她是被拐后卖到府上的小妾，她的帕角永远浸着汤药渍。

井水忽然晃开涟漪，倒映出他腰间始终挂着的褪色香囊——针脚歪斜的并蒂莲，是幼时从娘亲衣袖上扯下的绣片。

“您很敏锐，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垂眸笑起来，剑柄蓝布条被风掀起，“我的生身母亲就是被拐子拐来卖掉的，她很好，是我不好，没能在她活着的时候送她回家——”

他平静说着，再抬眸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末将明白，听从郡主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