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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严楼从军器局出来,浑身汗透,官服黏在背上,难受得紧。
刚回值房,礼部侍郎周延龄就候在那儿,这人是严嵩的铁杆党羽,平日里鼻孔朝天,今儿却满脸堆笑,看得严楼心里直犯嘀咕。
“严佥都,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周延龄皮笑肉不笑,手里摇着把檀香扇,“皇上近来一心向道,对青词极为看重,命我等进献佳作,听闻严佥都才思敏捷,在浙江时那篇《平倭赋》可是名震一时,这不,我特来求您赐墨宝,给咱们长长脸。”
说着,他身后的小厮赶忙递上一个雕花檀木匣子,打开一看,里头是十锭雪花银,白得晃眼,还有一摞上等的青藤纸,那纸张透着股淡淡的药香,是写青词的专用纸。
严楼心里明白,这哪是求青词,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严嵩一党向来与自己不对付,自从自己查了火器刻纹、揪出裕王通倭的事儿,他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恨得牙痒痒,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他盯着那匣子,指尖摩挲着袖中刚从军器局拿到的火器改良图纸,脑子里瞬间闪过陈九斤满是老茧的手,还有陈铁蛋那刻着“京营七号纹”
的尸体,眼神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周大人谬赞了,只是如今倭寇未平,我满脑子都是战事,怕笔下难有那超凡脱俗的仙韵,误了周大人的事儿。”
严楼推辞道,眼睛却紧紧盯着周延龄的反应。
周延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又恢复了笑容,折扇一合,在掌心轻轻一拍:“严佥都这是哪里话,皇上心系天下,平倭本就是替天行道,这青词里若能融入此等大义,那才是真正的佳作,皇上看了必定龙颜大悦。”
严楼心里冷笑,知道这坑是躲不过了,便伸手接过纸墨:“既然周大人如此抬爱,那我就献丑了。”
回到内室,严楼坐在案几前,望着空白的青藤纸,烛光摇曳,映得他面色阴晴不定。
青词这东西,讲究用朱笔写在青藤纸上,词句要华丽玄虚,是嘉靖帝用来和上天沟通的玩意儿,写好了能平步青云,写错一个字,那可是欺君之罪。
他想起严嵩一党和陶仲文那帮道士勾结,拿匠户子弟的命炼什么“火魂丹”
,恨得牙痒痒,握笔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
思索良久,严楼提笔蘸墨,朱红色的墨水在笔尖凝聚,落下时行云流水,一篇青词一气呵成。
表面上,词句对仗工整,满是对嘉靖帝的歌功颂德、对修道的虔诚向往,可在那些华丽的辞藻里,严楼暗藏玄机,“倭寇”
二字化作“倭氛尽散,寇孽伏诛”
,巧妙地嵌入其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看着写好的青词,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想,严嵩党羽不是想害我吗,那就让你们尝尝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滋味。
三日后早朝,朝堂上气氛凝重。
周延龄满脸得意,率先出列,双手高高举起严楼写的青词:“陛下,臣幸不辱命,求得严佥都佳作一篇,愿陛下圣寿无疆,修道有成!”
司礼监太监接过青词,呈到嘉靖帝面前。
皇帝靠在龙椅上,神色倦怠,拿起青词扫了几眼,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啪”
的一声,将青词摔在地上:“严楼,你好大的胆子!
这青词里怎会有‘倭氛’‘寇孽’这般不祥之语,你是咒我大明战事不利,还是咒朕修道无果?”
一时间,朝堂上所有人都跪地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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