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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子夜递了一串冰糖葫芦,塞芜歌手里:“尝尝是建康东门的味道好,还是这里的好。”他说完,蓦地敛了眸,戒备地抬眸看芜歌。
芜歌倒是没反应,似乎全然没听见他的话,自顾咬下半颗山楂,细细咀嚼着。
狼子夜也跟着咬下手中的一颗山楂。还是东门的味道好,带着记忆里最好的颜色。不知为何,他只觉得手中的这串味同嚼蜡。
芜歌也觉得是在嚼蜡。东门徐记的山楂铺,是她一手捧起来的。从前,徐记也只是路边的一个小摊贩,他的发迹,只因遇上微服的宜都王领着司空府的嫡小姐逛街市。
只因徐小姐说了一句,“阿车,这家的糖葫芦真好吃,甜而不腻,酸而不涩,当真是人间美味。”宜都王便随手赏了他一间铺子,只吩咐,“每日送一些上好的去司空府。”
宜都王对徐府小姐的一往情深,曾是建康城里的风月佳话。这徐记也因着这佳话而名声大噪,这么多年来,不知多少富家公子为博佳人一笑,而效仿宜都王。
芜歌咽下那口山楂,才淡声问:“那徐记应该早关张了吧?”金阁寺被掳后,与那十年相关的一切都断了个干脆,除了徐记的糖葫芦。那对老夫妻很实诚,只因得了上位者的恩赏,便一直遵守着诺言,直到芜歌假死北上,那甜点也没间断过。只是,芜歌自从在承明殿见到袁齐妫后,就再没吃过。
狼子夜哪里关心过一介小贩的际遇:“下回,我路过时,给你买一串带回来。”
“不必。”芜歌连带着手中的,也递回给他,“我已经不爱吃了。”
狼子夜接过那根糖葫芦,连带着自己手中的,正好凑成一对。他也不知为何,心下竟全不是滋味。
“狼子夜,你送我一支簪子吧。”芜歌忽然道,“要银的。”
狼子夜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依着她的吩咐,领她到了首饰摊前。乡野之地的首饰,没一件入得了他的眼。他看了一圈,不由蹙了眉,却听见芜歌居高临下地对小贩道,“老板,给我一枚素的银簪,越素越好。”
那小贩挑了好几支,恭恭敬敬地捧了上前。这镇子里,赶集的,很多都是步行,富裕些的,才乘得起牛车。像眼前这对男女这样骑马的,那便是京城来的贵人了。
加上这男子戴着银面具,小贩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生人勿近的狼人谷少谷主,心下便很是胆怯,只不敢表露罢了。
芜歌全程都没下马。她接过狼子夜递来的簪子,每支都摸了摸,最后选了一支全无装饰的素银簪。她当场就插进了发髻里。
狼子夜只当她是为了戴孝,才只要银簪,付了钱,便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我倦了,想回去了。”芜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半点闲逛的兴致都没了。
狼子夜依旧是依了她。一路同骑回狼人谷,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那枚银簪上。他从前送过许多首饰给她,可这次徐府抄家,却是一件都没找到。他不知,那些首饰究竟去了哪里。是被她收藏起来了,还是如刘义隆对待那顶后冠一般,全都给熔了。
回了狼人谷,早先的须臾温馨,便又重新清零。
狼子夜深知,若是不带来徐庆之,她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不会改变。近来,他越来越失去耐心了,他受不了被她拒于千里之外。他都记不清涌生出多少次冲动,想揽她入怀,拥她入眠,吻她如狂了。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于他,越来越成了一种折磨。
这样的折磨,明明度日如年,却也熬到了酷暑。
芜歌终于见到了弟弟。
“庆儿?”她张开双臂,急乱地去够弟弟。她明明早就学会了盲行,也学会了盲文,更是仅从风向和声音就能辨别方位了。但此刻,她却狼狈地差点绊倒。
较之她的急切,徐庆之显得很无动于衷。他甚至没向前去搀扶姐姐。早在入谷前,他就知晓姐姐雪盲了。那个狼匪千叮万嘱,警告他不得刺激了姐姐。
徐庆之僵直地站在院中央。小小少年正是窜个子的时候,他比几个月前又长高了许多。只是,脸色净白得近乎带了病色,眼神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搀住芜歌的是狼子夜。
芜歌很不领情地甩开他,张开双手,急忙地去摸索弟弟:“庆儿!”
狼子夜森冷地扫了徐庆之一眼。
庆之的嘴角抽了抽,眸底的愤恨湍涌如潮,却还是不得不听命地走向了姐姐。他握住芜歌的手:“姐姐,是我。”
芜歌闻声,泪意喷薄。她一把搂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弟弟,恸哭出声:“庆儿!”她拍打弟弟的背:“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要你乖乖留在郯郡,你偏偏还要回来!你为何要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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