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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隆的脸色因“赐死”二字褪得煞白。小幺当真是如此想他的吗?
在见到徐羡之微不可察地勾了唇角那刻,义隆只觉得气血上涌,怒不可遏。这个老东西是在撒谎,故意膈应他,惹怒他!
“滚!”他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个老东西了。若是从前,他只是单纯地想报杀母之仇,他心底对眼前这只老狐狸其实生不出老师那样深切的仇恨。可当下,他当真恨得牙痒了。
“臣遵旨。”徐羡之施施然行礼,心满意足地出了殿。
义隆却是煞白着脸,呆坐了许久。
茂泰犹豫了很久,才蹑手蹑脚去收拾溅在地上的棋子。忽地,头顶冒出主子莫名其妙的问话。
“她当真会以为朕想杀她吗?”
茂泰手中的棋子啪嗒掉了一颗在地上:“呃——怎么会呢?”他想宽慰主子几句,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她是那样想的吧。她一直就认定了狼人谷是朕指使的,也认定了朕想逼死她,才连累了她娘。”义隆怔怔地低喃着,“她认定了朕是个卑鄙无耻的负心小人。”
茂泰低埋着脑袋,心里又畏惧又心疼。主子的隐秘心事,他其实已经觉察到了,可不曾料想主子会这般说出口。他很想安慰主子:“皇上说徐小姐没死,奴才原本是不太相信的。可今日见徐大人这番做派,奴才反倒觉得,徐小姐应该还活着。”
义隆回过神来看他。
茂泰笃定地点头:“肯定还活着的。只要还活着,皇上总能找回她的。”
“她不会原谅朕的。”义隆轻若无声地低喃,挥了挥手屏退了近侍。待殿门合上,他仰头倒卧在榻上,无声地盯着屋顶。
徐夫人的死讯传来那刻,他的心其实有一霎是慌的。
小幺今生都不可能原谅他了。
他以为他毫不在乎。
在徐府点亮了满院的丧灯那刻,他的心其实也是慌的。那个曾经被绣花针扎一下都会喊疼的女子,竟然用这么狠绝的苦肉计,金蝉脱壳,走得杳无踪迹。她该是有多恨他啊?
他以为他可以做到毫不在乎。
可如今,徐羡之随随便便一句谎言,他分明知道那是谎言,却还是万蚁噬心。
他受不了耳畔不时响起那句“卑鄙”。他受不了她竟会那样看他。
她曾那样“相爱不疑”地爱着他。
平坂之难,见到她惊喜若狂的笑靥时,他心底是震撼的,也是震怒的,“你跑来做什么?这里刀枪剑雨、波谲云诡,随时都可能殒命!你不留在建康城,跑这里来添什么乱?”
“我可没添乱。我沿途都给哥哥和阿康留了记号。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小幺的笑是他见过最动人明媚的,“再说,即便是死也没什么大不了。戏本子里,桃园结义时不也常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要是不走运,一起死在这里,想必来生也还是会在一起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几时和你桃园结义了?”对那个女子,他其实从来都气不起来。
“你跟二哥结了,不也算是跟我结了吗?”那女子笑得没脸没皮,可顷刻又娇俏地呸了呸,“哼,又被你绕进去了。谁要当你的妹妹?”
“小幺。”他张唇无声地唤了唤。
在平坂之前,徐芷歌只是一枚麻痹徐羡之那只老狐狸的棋子,那时,他都已经决定用后位为饵,麻痹徐羡之,榨干徐家独女最后的利用价值,给那只老狐狸始料不及的致命一击。扳倒了徐羡之再废后,迎娶阿妫徐芷歌的死活,他刻意忽略了。
可是,平坂终是让他改了主意。那个被他唤作“小幺”的女子若是成了他的结发妻子,他背弃的就不仅是莫姨的嘱托,更有难以割舍的结发之情。
他原以为他在意的是人伦,可是失幺的三百多个日夜,让他渐渐明白,他改主意退婚,提前向徐羡之发难,全然只是因为他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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