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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冤家路窄痴心郎惨逢毒妇 奇缘巧合洪家子喜偶佳人（第1页）

且说关文炳听得洪熙官一顿训话之后，口虽唯唯，心却挂念着这个黑衣女郎李秋兰，原想洪熙官听从其言，与之一同追踪前往潮州李家庄，藉追杀白云龙等为名，自己则可以乘机向李秋兰大献殷勤，找个机会，向之求婚，不料洪熙官不允前往，只得怏怏回家。

回到双门底家内，其父母闻得爱子回来，不禁喜出望外，立即宰鸡酬神，并为关文炳沐浴更衣，嘘寒问暖，斤斤追问关文炳究竟何去，家嫂因何不见回来？关文炳无言可答，只得含糊以应。其父母以得爱子回来，已喜出望外，因此不便相强。

关文炳回家之后，心中仍挂念着李秋兰，是夜，竟梦见与李秋兰行结婚礼，一觉醒来，辗转反侧，竟夜不能成眠，翌早起来，心神恍惚，坐卧不宁，一连三夜，均无法入睡。至第四日清早起来，关文炳忍无可忍，暗念洪熙官不肯一同前往，自己单人独马，前往潮州，拜访佳人，亦足以稍慰相思之苦也，且自己在李家庄也曾居留过，与李员外亦有一面之缘，与李秋兰亦份属少林同门，有此关系，大可以登门造访，不致唐突西施。

想既定，关文炳果然不顾一切，静悄悄收拾简单行李，怀了黄金五十两，留下书信一封，即便潜行登程，望东而去，买舟东行。其心似箭，数日之间，果又抵达潮州城外。

关文炳旧地重游，遥见李家庄楼阁隐隐，檐瓦参差，远立呆呆而望。望见庄中高楼之上，红楼半开，人影飘拂，关文炳心中怦怦然动，神魂飞越，飞到窗前。窃念此窗中人影，一定为黑衣女郎李秋兰也。李秋兰此时，谅必午睡初起，腰肢慵倦，云发蓬松，今必是对窗梳妆矣。他日与之结婚，在水晶帘下，细看梳头，我之艳福不浅矣。忽又遥见庄前晒谷场上，有一黑衣女子，徐徐行出，其身段面庞，酷肖李秋兰也，心中惊喜交集，欲奔前高呼一句：“恩人，我之爱妻，我为汝相思欲死矣。”但定睛细看，此黑衣女子，手持一竹竿，徐徐慢打场中之谷，不禁大失所望，断定此黑衣女子不过为庄中之灶下婢而已，如李秋兰身为女公子，身娇肉贵，不须操此贱役也。

关文炳此时之心，陷入极端矛盾之内，心欲直入李家庄中，面见李秋兰，细诉相思之苦，但回心一想，李秋兰虽为救己恩人，但素未谋面，且以份属男子，冒昧直入，不免有唐突美人之嫌，万一触怒美人，弄巧反拙，因此心欲进而足不行，徘徊道左，正是天涯咫尺。呆立约有成个时辰，鼓起勇气，决定直入李家庄中拜访李员外，于是整肃衣冠，伸手整理身上长袍。忽觉得此袍太陈旧，未免失礼佳人，立即奔入潮州城内，直至成衣店中，拣取上好绉纱，即缝一袭簇新衣服，钱银多少不论，自己则在客寓中相候。

果然一日之间，新衣制成。关文炳穿起簇新衣服，背负包囊，内有黄金五十两，施施然一摇三摆，怀着若惊若喜若惧之心情，步出潮州城外，望李家庄而来。

潮州城内外，行人繁盛，肩摩踵接。关文炳一路行来，行至城门外之下，冷不提防背后有人一撞，脚下卜一声，污水四溅。原来此处有污水一泓，此人以人多挤拥之故，一脚踏在污水之中，溅起污水，关文炳闪避不及，俯首一望，哗！此预备一会佳人之簇新绉纱长袍，竟沾上污水一大幅，当堂把关文炳激到目定神杲，勃然大怒，回头一望，则见溅污水者，并非俗人，乃两个四十多岁左右之和尚也。

关文炳盛怒之下，大喝一声：“秃奴，汝溅污我之长袍，我取你秃命。”言未毕，右拳早已打出，一个独劈华山，向和尚迎头劈来。

这个和尚，并不发怒，只见闪身退马，避过其拳，合什叫声：“这位施主，且慢动手。”

关文炳哪里肯听，充耳不闻，就地再飞起一脚。

和尚仍不发怒，伸出右手一执，执住关文炳之脚，笑曰：“施主出脚太慢，欲与衲争一日之长短，请再学五七年功夫可也。这位施主，汝之令师是何许人？为甚么汝之脚法拳法，完全是少林家数乎？”

关文炳之脚被执，只得一脚立地，满面羞惭，老羞成怒曰：“秃奴快快放手，讲起我之师尊，当堂吓坏你。少林派洪家拳创始人洪熙官，便是我之师傅也。”

和尚闻言，不禁大喜，连忙放下关文炳之脚，合什言曰：“阿弥陀佛。原来是师侄，险些儿出手伤人，无以对洪熙官师兄矣。”

关文炳愕然，仰首视和尚之面曰：“咦！两位大师，莫非也是少林之人，而为我之师叔伯乎？”

和尚点首曰：“然也，贫衲等正是少林僧人，衲名法能，这一位法名悟能，一向在九莲山少林寺。顷间奉洪熙官师兄之命，与色空师侄，南下羊城，不意路经此地，适遇师侄，此真天假之缘也。师侄贵姓高名，来此何干？”

关文炳曰：“我姓关名文炳，拜洪熙官为师，已有多年矣。色空师兄，我与之有一面之缘，但与两位师叔则素未谋面，顷间冲撞，望祈原宥。请问色空师兄，现在何处，可否引我相见？”

法能和尚曰：“洪师兄派门徒周亚明北上九莲山，邀我等南来，过来到此地。现色空师侄与周亚明二人，乃在城外青竹寺中。衲等因赶时间回去，致误污师侄衣服。师侄，汝随衲等前往，便可以见色空及亚明两人矣。”

关文炳闻得色空及亚明二人皆在，正喜有人相陪，共入李家庄中，当即欣然与法能、悟能两僧，步返青竹寺来。青竹寺者，亦为少林之支派僧人所掌管者也。当下三人回到寺门，直入禅房之内。时则色空和尚与亚明，正在房中围棋为乐，盖等候法能、悟能二人回来，便一同登程南下矣。

色空和尚之年纪虽老，但因其入少林门下之日子尚浅，拜杏隐为师，论派别，洪熙官、法能、悟能等为杏隐之师弟，故色空和尚过江龙乃为师侄，与关文炳、周亚明等，则为同班辈之师兄弟也。

当下关文炳一见二人，连忙拱手见礼，叫声：“色空、亚明两师兄，今将南回羊城乎？”

色空和尚曰：“然也。衲奉洪师叔之命，知白莲道人不日便又卷土重来，故特南来助战。文炳师弟，汝单身在此，有何贵干？”

关文炳不敢自认追求李秋兰，只得含糊应曰：“我闻得此间有个大英雄曰李道辰员外者，仗义疏财，专好结交天下豪杰。其女秋兰，是此青竹寺闲云师叔之徒，也是我少林派之师妹。前日我路经此地，为白莲派之人所追，在万分危急之际，为李秋兰师妹所救，故今特来酬谢其救命之恩，并拜访此天下英雄李道辰员外耳。色空师兄如有间暇，可以一同前往，拜候此天下英雄也。”

色空和尚亦是个最喜欢结交朋友之人，闻得李道辰仗义疏财，光明磊落，正好结识之，做个好朋友，当即赞成关文炳之言，与法能、悟能两僧及周亚明等，随在关文炳之后，到李家庄，拜候李员外，预算逗留一两日间，即起程南来羊城。关文炳暗喜，立即抹去袍角污泥，带着色空、法能、悟能、周亚明等，一行五人，望李家庄而来。

关文炳想念着李秋兰，心急如焚，三步赶作两步，未几，即到李家庄门外矣。庄前司阍者，固不认得关文炳也曾到来，上前拦住，作揖而问找谁人。

关文炳曰：“烦老丈为我通传，禀吿李员外及李秋兰小姐得知。汝谓少林派有几个师叔师兄，到来拜候也。”

司阍人入内通报，未几，庄内钟鼓齐鸣，中门大开，李道辰员外穿起长袍，带领着李秋兰，亲自出来迎接也。盖李秋兰闻得师叔师兄访，不敢怠慢也。

当下李道辰拱手相迎，接色空、法能、悟能等五人，直入客厅之中。李秋兰频频注视关文炳，面露诧异之色。关文炳得亲香泽，以为美人垂青也，心如撞鹿，扑扑跳动不已，手足无措，唯恐失礼。李秋兰睹状，为之掩咀微笑。关文炳以为佳人有意也，又不禁心花怒放，以为今次定必得售矣。

李道辰引色空和尚等，入到客堂之中，延之上坐，亲自送上清茶。茶罢，李道辰首先问曰：“山野闲散之夫，蒙大师光临，洵使蓬荜增辉矣。未审几位到来，有何指教？”

色空和尚曰：“贫衲久闻李员外大名，如雷贯耳。远近之人，皆谓员外如及时之雨，万物遇之而复苏，早有赛旋风之誉，衲景仰久矣。今从九莲山南下羊城，路经此地，故特到来晋谒，瞻仰芝颜，以慰生平之愿。非为别事也。”

李道辰曰：“此乃江湖人士谬于赞赏耳。李某人何德何能，受此令誉，而劳大师玉趾耶？大师既为少林高僧，当识洪熙官其人。请问洪师傅现在何处？”

色空和尚曰：“哦，李员外问及洪熙官耶！彼乃衲之师叔。论年纪，洪熙官少衲十年，现在羊城大佛寺内，开设武馆，发扬少林技击。今衲南下，前往访洪熙官耳。”

李道辰大喜曰：“大师来得正巧。老夫慕洪熙官师傅久矣，只恨缘悭福薄，闻其名已久，总是未得相见，屋梁月落，每夜想念伊人。尤其是小女李秋兰，慕洪熙官之名至殷至切，屡欲投拜其门，再求深造，亦因不知洪熙官师傅之踪迹而未果。今大师到来，正是奇缘巧合，足慰老夫与小女生平之愿矣。”

关文炳在旁闻言，心中狂喜，这次正中下怀，暗想自己当初不知李秋兰欲拜洪熙官为师，而李秋兰又不知我是洪熙官之入室弟子，若预早得知，何必要多伤脑筋，大可毛遂自荐，领带李秋兰南下洪熙官馆中习技，自己可以朝夕相对，成功之希望较多。想至此，乃抢先言曰：“李员外，我乃洪熙官弟子也，前月曾到来相访，叨扰贵庄。若女公子欲拜洪师傅为师，我可以负介绍之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