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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刊亭前的岁月（第1页）

张溯尧

叠在桌上的杂志已有一尺多高，散在其他地方的更是不计其数。望着这些书刊，恍惚儿时挤在报刊亭前翻书的时光浮现在我的眼前。

第一次去报刊亭是我两三岁时的一个冬天，穿得笨重的我跟着妈妈四处游玩，妈妈带我到一个搭着绿色遮雨棚的报刊亭里，给我买了几本《幼儿画报》《幼儿园》这样的书。夜晚，在柔和的床头灯下，妈妈将杂志里的世界娓娓道来。我喜爱听这些美丽的故事，也便爱屋及乌地爱上了报刊亭里散发出的油墨味儿。无数个日升月落，我总是催着妈妈带我去报刊亭，也不一定要买书，仅是用手抚过那一本本看不懂的书，也足以让初探世界的我兴奋不已。

那时我们家在东关正街，周围没有一所书店，也鲜有人会想到读书。那座报刊亭又小又不起眼，除了捎带卖的烤香肠会吸引几个过客，它总是湮没在早市的叫卖声与热乎乎的豆浆气味里。老板是个寂寞的人，一副老式眼镜挂在鼻梁上，时常窝在一堆报纸上发呆。报刊亭的冷寂与他的呆滞凝成一层霜，如同秋日里植物上的白色结晶，然而它们却是我窥视到的知识宝山的第一缕晨光。

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我们家搬到了南郊，这里文化气氛浓，周围有好几家书店。我认的字逐渐多起来了，手上捧着的不再是画报，而是印刷得密密麻麻的字书。我醉心于《红楼梦》《丰子恺散文》，着迷于《古文观止》《文化苦旅》。读的书厚了起来，眼界也从冬日里嘈杂的街区扩展到一座城乃至整个世界。偶尔，我还是会去报刊亭，和同学一起，挤在小窗前，翻阅新的《读者》和《美文》。这里的报刊亭也同样灰蒙蒙的，同样驻扎在闹市区的一片浮华中，同样寂寞而冷清。可是一旦有叽叽喳喳的学生光顾，这里的气氛便很快活泼起来。老板依旧是个戴眼镜的老人，常常窝在柜台里读书，因而常常忘记招呼顾客。他是个善良的人。我们刚搬过来，诸事不便，一次妈妈为了练字，向他索要几份旧报纸。得知我们的来意，他竟然十分开心，愉快地送上报纸，还连带一串祝福。这位老人，嗜书如命，热情又充满浪漫情怀，在车来车往的闹市中显得那样脱俗，令人不禁联想到远山与清泉。然而我依然常常忆起曾经的东关正街，那位呆滞的报刊亭老板，想到他的空虚与悲苦。我曾多么向往报刊亭老板的生活，终日与书为伴，该是何等悠闲快乐，但他的眼神险些让我的梦想支离破碎。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书山路径的守望者。

报刊亭前的岁月简单而美好，它滋养着孩子们幼小的心灵。愿城市中大大小小的报刊亭继续驻守，为更多孩子打开智慧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