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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叔或许没有太大的本事,但他做事的态度是非常严谨的。打着火把将所有的窑口从头到尾巡视了两遍,尤其是挖出煤的坑口,更是小心地在上方堆满柴木用以掩饰,将散落在地的煤打扫干净,最后将栅栏内的几只狗松了缰,做完这些后,憨叔这才打着呵欠走进他的小屋子。
屋子里没点灯,点灯耗油,憨叔舍不得让东家浪费钱财,农户人家朴实,他们总会想方设法用零成本的方式将日子过下去,从来不考虑生活质量的问题,对他们来说,能活着,能吃饱饭,便已经是最高的生活质量了,有没有灯并不重要。
临睡前,憨叔躺在硬木床榻上,胳膊枕着头,望着夜空里的星辰,忍不住悄悄幻想,若是能年轻几岁该多好,他便可以跟窑口另一头的工匠们央求学点手艺,烧瓷,上釉,纹饰,随便哪种手艺都行,手艺学成后给东家干活,每月领的工钱便不那么心虚惭愧了。
是啊,年轻几岁该多好……
憨叔叹气,然后又笑。罢了,如今这样也好,人到这把年纪,没几年活头了,便愧领些工钱吧,想想家里的二郎还没说亲,憨叔对顾青的愧疚心理又少了一些,以后好好干活,多干点活,终归不能太愧对东家,欠下的情分,只能欠下了。
憨叔终于渐渐入睡。
深夜里,秋风乍起,隐闻风雷。
栅栏内的几只狗忽然变得焦躁不安,在栅栏内飞快地跑来跑去,不时伏低身子,朝某个方向露出獠牙,低沉地发出吼声。
十几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轻松地翻过了栅栏,朝窑口方向逼近。
看守的土狗们终于大声狂吠起来,有两只狗已冲上前,朝其中一道人影狠狠咬去,刚腾空而起,却被一记重棍狠狠敲落在地,再也没了知觉,其余的狗顿生畏意,再也不敢靠近,隔着老远朝那些不速之客狂吠。
狗吠声终于引起了附近工匠驻地的警觉,火把一支支地亮了起来,朝窑口栅栏接近。
不速之客们顿时有些慌张了,为首一人急忙道:“莫慌,来都来了,窑口究竟啥秘方必须要看一眼,否则白犯了如此风险,快!”
众人于是纷纷加快了速度朝窑口跑去。
快到窑口时,众人身形一顿。
漆黑的夜色下,一支火把忽然点亮,憨叔那张老迈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姚贵堂,你带着这么多人来石桥村,意欲何为?”憨叔显然是认识为首之人的,向前踏了一步,沉声喝问。
为首那人见自己被人认出来了,顿时有些吃惊,接着面露狰狞,阴沉地道:“不关你的事,让开,我不偷不抢,看一眼就走。”
憨叔摇头:“这里是石桥村,是东家的窑口,未得东家允许,任何人不准擅入。念在同乡之情,你们速速退去,我当你们没来过便是。”
后面的工匠们打着火把离窑口越来越近,姚贵堂也有些慌了,咬牙道:“你快让开,我不想伤你……”
憨叔也有些害怕,这场面他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然而短暂的畏惧过后,终究还是向前踏了一步,语声发颤道:“老汉领了东家的工钱,便该忠东家之事,快退去,否则莫怪我明日告官!”
“告官”二字彻底激怒了姚贵堂,于是忽然抡起手里的木棍,冷不丁砸向憨叔。
憨叔年纪大了,根本反应不过来,猝不及防下,木棍正砸中了他的额头,鲜血顿时汩汩而下,憨叔圆睁双目,一声不吭倒地。
跟随姚贵堂来的同乡也吓到了,手足无措地道:“贵堂,杀人了,出人命了!你……你可没说过是来杀人的,是你干的,你莫牵扯我们!”
说完姚贵堂带来的人呼啦一声四散跑开了,姚贵堂又惊又怕,跺着脚嘶声道:“他没死,没死!我没杀人!”
一边说一边拔腿便跑,再也顾不上窥探窑口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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