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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盐案（第1页）

宝历二年（公元826年）正月二十四，裴度从兴元抵达长安，同年二月丁未（初九），唐敬宗任命裴度为司空、同平章事，裴度成为大唐宰相。

裴度（765年－839年4月21日），中晚唐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裴度出身河东裴氏东眷，为唐德宗贞元五年（789年）进士。唐宪宗时累迁御史中丞。他支持宪宗削藩，因而与宰相武元衡均遇刺，武元衡遇害，裴度亦伤首。旋即代武元衡为相。后亲自出镇，督统诸将平定淮西之乱，以功封晋国公，世称“裴晋公”。此后历仕穆宗、敬宗、文宗三朝，数度出镇拜相，官终中书令。

如今裴度再度拜相后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盐铁转运使王播弹劾淄青节度使康志睦包庇盐枭、贩卖私盐、勾连地方、袭杀朝廷命官一案，事情因为河南道新出的一种洁白如雪、毫无杂质的精盐而引发，所以称之为雪盐案，为此裴度不得不召开朝议商议此事。

“众位同僚，如今盐铁使王播弹劾淄青节度使康志睦包庇盐枭、贩卖私盐、勾连地方、袭杀朝廷命官，大家怎么看？！”事涉康志睦这让裴度很是头疼，这是因为当初裴度出征淮西担任平乱主将，唐宪宗为保其平安，曾诏令神策军派三百名骑士随从护卫，并亲至通化门慰问勉励，这支神策军的带队主将就是康志睦，而且在淮西之战中康志睦三次救裴度于水火之中，从此两人结下深厚友谊，此后两人成为政治盟友，康志睦出镇淄青节度使就是裴度使了力的。

“相公，这事某到知道一些，这奏报中的盐枭黄家便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大唐第一神童’黄巢家，这黄家虽也是在册盐商，但听说河南道私盐多与他家有所关联，据说河南道巡院院使高毅是为黄家私盐队袭杀，虽然说尚且查无实据，但是有知内情者已经在送往长安的路上。而且近来淄青镇突然冒出一种雪盐，毫无杂质，纯白如雪，味道纯正，毫无盐毒，比之盐州的青盐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这雪盐就是这黄家所制……”京兆尹刘栖楚是奸相李逢吉的“八关”（指的是李逢吉的八个亲信）之一，今天的弹劾的幕后黑手就是李逢吉，刘栖楚不得不冲锋陷阵了。

“哦？这么说康志睦包庇盐枭是确有此事了？”李逢吉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

“不然，今年岁首淄青镇主动上缴盐课十万贯，淄青镇可以说已经超额完成了今年的盐榷份额……”户部侍郎、判度支窦易直是李逢吉推荐为相的，所以他这不是在帮着康志睦说话，而是在揭露康志睦就是黄家贩制私盐的幕后黑手，要不然怎么可能第一季度就完成全年税额？

“哦？这提前纳税也是罪过？能够主动向朝廷上税的藩镇可不多啊，这王播不是要把榷场收归朝廷吗？人家康志睦都主动上缴了，他还难为人家干嘛？”谏议大夫独孤朗早就看王播不顺眼了，趁机赶紧给老王头上眼药。

“也不能这么说，那黄小郎一首《破阵子》一首《壮志歌》给康家父子扬了名，这康家对黄家小郎可是宝贝的紧呐，听说那康志睦可是收了黄小郎作义子，这雪盐的制法就是黄小郎发明的，这康家和黄家可是从这雪盐上挣了大钱的，听说康志睦已经占了淄青镇辖区内的所有盐矿，他们卖的雪盐可远远超出榷场的份额啊……”窦易直阴恻恻地说。

这李逢吉为什么这么针对裴度呢，其实李逢吉和裴度的矛盾来自两人对淮西之乱不同的态度，李逢吉主和，裴度主战。因为淮西战役的彻底胜利，裴度赢了，而李逢吉也结束了第一次的宰相之旅，被贬到四川担任东川节度使，后来李逢吉利用裴度和李绅的矛盾，把裴度和李绅都赶去地方做了节度使，李逢吉才重回朝堂。

所以李逢吉对裴度恨之入骨，这次裴度重新回到长安李逢吉和他的党羽千方百计地诋毁裴度，先是制造谣言说：“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绯衣，合起来是一个“裴”字；天上有口，合起来是一个“吴”字，意思是说裴度当年指挥官军擒获淮西的叛将吴元济，他的才能应当值得到朝廷重用。又说，长安城中从南到北，有东西方向的六个高坡，正如《易经》上所说的《乾卦》的六画的样子，裴度的住宅正好在第五个高坡上。又指使“八关”之一的张权舆上言说：“裴度的名字应映图谶，住宅选择在第五个高坡上；现在，不待朝廷召见，竟然擅自来到京城，他的目的可以想见。”其歹毒用心可见一斑。

这次李逢吉之所以拿雪盐案来说事是因为前面的谣言都没发挥什么作用，皇帝依然信任裴度，裴度的削藩主张符合皇帝的利益。所以李逢吉才想利用这次的雪盐案通过康志睦把裴度牵连进来。

这雪盐案还要从被黄巢弄死的河南道巡院院使高毅说起，黄巢弄死了高毅这事儿原本高家并不知情，但是高家在调查高毅死因的时候意外截获了被送往黑铁山的水泊梁山黑店的韩家兄弟，韩家兄弟供出当初高毅带队截获黄家盐队的事情，结果反而人死了，高家才知道很可能是黄家弄死了高毅。但是奈何山南东道吃盐饭的官吏已经被黄巢的一招“官办私盐”生意和精制雪盐给牢牢绑定了，高家根本无法从河南道各地方官府那里查明真相。正好崔彦文跟黄巢起了冲突，高家便利用崔家的影响力跟李逢吉搭上了关系。而作为高毅的后台，盐铁使王播也正好跟李逢吉一拍即合，一个想扳倒裴度，一个想掌控雪盐，两个人狼狈为奸想要把雪盐的利益一口吞下，这才有了今天这出雪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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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七月甲辰（初二），盐铁转运使王播以节余为名，向内廷进奉丝绢一百万匹。但是朝廷规定的盐铁税却只征收了三成。王播对百姓严厉征求，急如星火，却以节余为名向内廷进奉财物源源不断，为的是入朝为相，这是损国家而肥自己啊！”起居郎柳公权对王播的贪鄙行为深恶痛绝，毫不留情地揭露王播的目的：“这王播弹劾康志睦包庇盐枭、贩卖私盐、勾连地方、袭杀朝廷命官，不过是因为康志睦挡了他的财路罢了，先不说康志睦到底有没有犯事，至少淄青镇的盐课提前完税了吧？而王播这个盐铁转运使的任务完成情况呢？可不要像去岁一样只完成个两三成吧？”

听到这里，李逢吉急忙说道：“哎——王播弹劾康志睦不也是为了堵住私盐漏洞完成朝廷盐课吗？这雪盐案总要查上一查也才能还地方番帅一身清白不是？要我看，这其中关键就是那黄家小郎，不如把他逮捕入京审上一审，不什么都知道了吗？”

“他一个六岁孩童还能违法作乱不成？再说我朝对未成丁孩童可是免罪的，怎么好逮捕入狱？”左拾遗李景让急道（李景让，字后己，是追赠太尉李恺的孙子。生性正直刚毅有节操）。

“听闻‘大唐第一神童’善做词曲，太皇太后寿辰将至，可请黄小郎进京为太皇太后献贺诗词”，“八关”之首张又新不愧是连中三元的智囊人士，一番话轻松给恩主李逢吉解围。

李逢吉为了坐实了雪盐案，是一定要把黄巢弄进京城，到时候脱离了康家的庇护只要一吓唬，想来一个六岁孩童还有什么招架之力，还不是任由搓扁捏圆？所以张又新这一招可谓歹毒至极。

“既然如此，赠黄小郎‘将仕郎’（唐文散官，从九品下），收为‘梨园弟子’（唐朝皇帝的私人乐团，唐玄宗创立），请进京为太皇太后贺寿吧！”裴度这时眼见事不可为，硬顶是不行的，但是既然是来贺寿，自然得给好处，所以裴度来了个借坡下驴就是要给黄巢提供一些政治庇护。

这时，坐在宝座上早就不耐烦的敬宗李湛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本来嘛，人家“球王”李湛同志昨晚刚刚“打夜狐”（晚上狩猎狐狸）玩到深夜，今天一上朝就在打瞌睡，正睡得迷迷瞪瞪的呢，就听说朝廷要把“大唐第一神童”给自己弄到长安来，“球王”同志立马就清醒了，人家倒不是喜欢什么诗词，关键是这黄小郎会捞钱啊，这不就搔到痒处了吗？寡人有疾，好玩、好财货、好美酒、好珍宝……

“对！速速传黄小郎进京见朕！朕教他打夜狐！”“球王”同志着实有点喜不自胜了，当然，人家“球王”同志也才17岁，有点出格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于是，宝历二年（公元826年）六月二十八，朝廷传召黄家小郎进京面圣，为贺太后诞辰献词曲。

而远在淄州的黄巢也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这是因为孟清（原名张玉儿的那个小姑娘）突然问开黑店的韩家兄弟怎么还没送到，黄巢传书王十三问询情由，王十三回复说一个多月以前就派人送去了，黄巢这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对。这阵子忙于生意上的事儿，把这茬儿给忘了，现在想起来这俩人早就应该送到了，今天还没送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跑了，一种是人被截了，不过如果是人跑了，相信王十三和李孝节那边肯定派人回报，但是现在没有回报那就只能是人被截了，因为这韩家兄弟本来就是拿来换钱的，那些押送两人的盐丁如果能送到肯定把这两人送来。现在人没送来，只能说明这两人和押送者都已经身不由己了。

黄巢略微思索就知道了这里面的关窍，因为这事儿只牵扯到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被殉职的高毅高院使，果然在节度使府一打听就知道了高毅是淄州高家的人，还是那高程的叔父。这下就什么都想得通了，这肯定是高家截了韩家兄弟准备算计自己啊。只是还没等自己想好对策呢，就收到了朝廷的诏令，同时康志睦也收到了裴度的书信，这才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背景缘由。

“小郎，这次你进京不用担心，京城里有裴相公，地方上有河南道的地方官府，那李逢吉翻不起浪花来，你只要咬紧了牙，保管你平安无事！”自从康志睦当了康破阵，康家和黄家就亲如一家了，康志睦也真认了黄巢做干儿子，弥补了一下自己就一个儿子的遗憾，也不管自己和黄巢年龄差着五六十岁呢，按理说他跟黄巢他爷爷算是一个辈分，结果硬生生降到跟黄巢他爹一个辈分。

康志睦嘴上宽慰黄巢，实际上心里惴惴不安，李逢吉在朝廷上广招党羽、罗织关系，又结交宦官王守澄，这次抓住了康家和黄家的痛脚，还要牵连裴相公，这是要一网打尽呐！敌人势大难以力敌啊！

“义父大人，不必忧虑，此次进京巢儿自有计较，保管义父大人和裴相公都平安无事，而且还要趁机把咱家的生意再做到京城里去，李逢吉、王播此二贼不过跳梁小丑罢了……”黄巢轻描淡写地说道，浑不把宰相和盐运使放在眼里。

“哦？！你待如何？”康志睦心想我都愁的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屁孩就有办法了？你写诗词是神童，这朝廷党政你也会？

“且容儿卖个关子，义父大人安心便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黄巢牛逼轰轰地说道。黄巢咋就这么牛逼呢？那是因为今年十一月，甲申（二十一日），李逢吉就会以同平章事的荣誉头衔，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从此离开朝堂，在与裴度的政争中败北了。

更重要的是同年十二月，辛丑（初八）会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踢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趁着“球王”李湛酒兴正浓到房中换衣时弄灭了殿内灯火，乘机在房中将敬宗杀死。自己既然提前知道了此事，自然要利用此契机弄点政治资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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