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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汉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抹着眼泪,哽咽着道:
“我爹腿脚不好,跑都跑不起来,官爷您就”。
“知道了,真上不了战场,也不会让他去的,去了那不是累赘嘛。”年长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象征性的安慰了下。
而此时,其余各处正陆续走来些队伍,皆是士兵带着一群年纪大小不尽相同的普通百姓,说是征召,倒像是抓壮丁,跟在后头的那些人脸色都略显颓丧。
“你叫什么名字?”年长士兵乜了瘦汉一眼,淡淡的问道。
“胡胡三。”瘦汉抹了抹鼻子,眼角余光却瞅了眼其他队伍,见还有不少和自己一样“接受征召”的人,原本沉重的心绪却似乎轻松了些。
“去,和他们一起!”
年长士兵拽着他,将其塞进一支队伍。
“可我什么也不会,我能做什么呢?”胡三失魂落魄的看向他。
“进了军营,自有人教你怎么做。”
士兵应付一声,说罢也不再理会,径直带着其余人离去,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胡三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埋着头跟着其余人一起走,也不知怎地,入了队伍,他心内的惶恐反倒消退了些许。或许是人多,稍稍给了他些慰藉。
临近傍晚,天色黯淡了许多,虽无阴风怒号,但昏沉沉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胡三垂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一群人慢慢往前走,脑子里一会想到腿脚不便的老爹,一会又想到那一天到晚闹腾个没完的儿子。
至于婆娘,前年她便死了。
那是夏天的一个傍晚,胡三明明见她端着饭碗蹲在门头前的老柳树下吃着饭,还在和左邻右舍的老妇边吃边闲聊。
胡三刚拿着吃完的空碗准备回屋添饭,就那么一个转身的功夫,便听“哐当”一声响。
等他回过头,就见到那有些年头的公鸡碗碎了一地,里面未吃完的稀饭淌的到处都是,而婆娘却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直到下葬,胡三也没弄不清婆娘是怎么死的,还是在次月的又一个傍晚,暑气正盛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或许是那天太热了。
隐隐得出不确信的答案后,胡三自那天开始再耕地,结束后总要洒一点井水在那头相伴十二年之久的老黄牛身上。
“地刚翻,中稻还没种”此刻,胡三蠕动嘴唇,喃喃自语了起来,思绪却已经从家里的人身上转移到了地里来。
眉头越皱越紧,胡三先前消散的那些许沉重情绪却又再度回来了,不仅如此,甚至愈发让他难受起来。
今年开春以来天气一直都很好,三月份的时候已经种下了六分早稻,还有闲田没种上,前天才带着老黄牛去翻了地,也引了水,而秧苗也已经发出来了,就等着栽进去。
胡三越想越难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半亩没栽下的稻苗像是一根针,直直的扎在心里头。
于此时,那份待在人群中的一丝“慰藉”,终于是荡然无存。
而不知不觉间,却已经快要到城门附近的军营了,胡三忍不住仰起头,便见到其中一处方向聚着一大群人,以普通人居多,乱糟糟的也不知在吵嚷着什么。
胡三伸手揪了揪前面那人的衣角,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家中稻可栽了?”
前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并未穿着粗布汗衫,虽并不是华服,但也明显比胡三考究些,闻言他扭头瞅了眼身后这个身材矮小,一脸苦相的瘦汉。
“老兄,我们都要上战场了,你却问我这个?你可真有闲心。”男人脸色有些严峻,也有些无奈。
“我我就问问,我家还没种呢。”胡三看着这高大的男人,又埋下了头,只是瞅着自己脚上那双草鞋。
“唉。”
男人看着老实巴交的胡三,长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种不种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扭过头,不再言语。
胡三愈发沮丧起来,他想明白了。
前面这男人肯定不是种地的,他穿着黑布白底的布靴,脸上也白得很,一看就不像种地的。
胡三正想着,但却听到不远处那里的吵嚷声又大了起来,而正在往前走的队伍速度似乎也慢了不少。
于是他又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人,只瞧了一眼,他便明确知道自己找到了可以询问的对象。
“你家中稻可栽了?”他转首小声问向身后那戴着草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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