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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烛火猛地一晃,映得岑鸢半边脸如铁铸般冷硬。他指尖敲在沙盘边缘,桂城的木雕城楼应声而倒。
他碾碎那截城楼模型,木屑从指缝簌簌落下,“你们真当本帅会为几个卒子乱了大局?还是以为我选择在那时攻打桂城,是为了当神明去救你们于水火?”
他一盆冷水泼熄了几人的幻想,“那不过是,正好作战计划调整,需要攻城。”
马楚阳踉跄后退,撞翻了兵器架。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岑鸢,“先,先生,不,主帅是说,如果不是正好需要攻城,您就弃我们于不顾?”
“那不然呢?”岑鸢无比冷血,“你以为你们是谁?”
马楚阳哭得伤心。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先生心里的地位是不同的,却不料原来都是卒子而已。
烛火忽明忽暗,岑鸢半边脸隐在阴影里。他从袖中甩出一卷竹简,砸在众人面前。
竹简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朱批。
“这是你们的原定计划。”岑鸢拿起桌上剑鞘,点着其中几行,“你们是先锋军,任务是探查城内布防。可你们到桂城的第一夜就改变主意,自己给自己加了任务!”
布防没传出去,自己打嗨了。
还自我感动得要命,祭将军祭将士祭万千百姓!
倘若魏屿直和吴启程也似他们这般擅作主张,未等主力合围便先去烧宛国援军的粮草,此刻恐怕早已曝尸荒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倘若邢明月和赵椎也目无军纪,未按原定计划回营禀报援军敌情,那么攻打桂城便只是痴人说梦。
届时宛国东西两路铁骑合围,把他们北翼王师包了饺子,莫说攻打桂城,便是想突围都难如登天。
到那时,明德帝的王师一城未收复,便全死在桂城郊外。
岑鸢一掌劈裂案几,木屑飞溅,“历史会记,‘明德二十年夏,王师十万儿郎未取一城,先葬身桂城’;史官会写,‘卫北大将军贪功冒进,致北疆门户洞开’!”
这才是历史上真正的大笑话!
所有人齐齐脸色骤变,皆屏息凝神,冷汗涔涔。
他们焉能不懂,为将者最忌临阵变计。
先锋军是一盘棋里的卒子,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岑鸢起身,抓起沙盘上的红旗狠狠插进桂城一片狼藉的沙盘模型,布帛撕裂声令人牙酸,“然后呢?宛国使者会趁着这股势头,带着我军帅印走遍并拉拢列国,直接打上京城。”
北翼将万劫不复。
唐星河听得心都碎了。
还没完,岑鸢冷冷地问,“等列国联军打到碧霞关,你们猜——北翼将会怎样?”
他抓起唐星河的手按在沙盘上,少年掌心立刻被城垛模型刺出血珠,“擅自行动的代价,你们扛得起吗?”
以为是一个小小的错误和决定?有时候关乎整个战局。
什么是军令如山?什么叫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岑鸢气得坐回椅子,顺手将那张带血的布防图直接扔唐星河脸上,“你说,你的布防图还有用吗?”
唐星河被布防图打得脸侧到一边。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再次转头,死死盯着岑鸢,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是……属下错了。”
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一种恐惧。
如果不是因为“攻城需要”,他会害死先锋队里所有成员,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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