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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日落,沈府。
沈泽棠脱去一身公服,由着丫鬟莺歌伺候着,换上玄色团花绸缎直裰,也不让侍卫随跟,径自出了栖桐院,直朝沈老夫人的福善堂而去。
过东西穿堂,是处紧闭的乌油仪门,他轻叩古青绿蝴蝶兽面门钹,两个看守小厮忙“吱扭”把门敞开,跨过槛是处大院落,入目几株樟松钻天葱笼,掩半割池绿,一只毛绒白猫趴卧沿边,盯着锦鲤欢腾红影打盹。
老夫人武门出身,喜绿植劲直刚硬,不爱柔花软柳妩媚,年岁大后礼佛诵经,廊前新栽了菩提树幼苗,细细瘦瘦迎风轻摆。
沈泽棠忽想起椿树胡同那处废宅,种有几株菩提树,已婆娑结子,倒可移来这里应景。
垂带踏垛上坐着几个本房丫鬟,见他来了,忙迎上引领去耳房,已有人先去回话,沈二爷来了。
远就听有女孩儿稍嫌娇嫩的诵读声,磕磕绊绊的,背上句,下句就想不起来。
便有老妇粗着声吓唬:“再想想,爹爹晓得你背成这样,可要打屁股。”
“母亲又拿我吓她。”沈泽棠进得房内,神情温和又无奈。
沈老夫人被抓个正着,却也不恼,倒笑了,她端坐黄花梨罗汉榻,怀里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姐,面前搁一张长方桌,摊着本《声律启蒙》。
靠窗供桌上奉着香火,不是檀香,很清淡的味儿,却颇能舒筋缓神,沈泽棠便在靠近的剔红短榻坐下,丫鬟捧来热茶,摆他手边荷叶六足香几上。
不着急吃,只揉起眉宇间,有些疲累,唇边依旧含一抹淡笑。
“荔荔去给爹爹行个礼去。”沈老夫人嘱咐怀里的姐儿,却不肯,被先前祖母的话吓着了,惧不会背书,怕爹爹责骂,直把头往她怀里钻。
沈泽棠从袖里掏出枝点翠莲花簪子,朝女儿招手,和善笑道:“你过来,这个给你。”
荔荔八九岁年纪,已开始爱美,瞧着簪子精致,顿时忘了怕,滑下榻便朝爹爹跟前去。
抬手替她插入鬓间,小丫头往后退几步,怯生生的问:“爹爹好不好看?”
那眉眼鼻唇,隐隐有些他的样子,却哪哪更像她的娘亲。
平日里忙于公事极少回府,得于见她更少,父女倒底生疏了。
“好看!“沈泽棠颌首,语气愈发柔和道:”你书里哪处背不熟,我来教你,一下就会。“
”你爹爹可是大学士,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荔荔还不快点。“沈老夫人见小丫头犹豫不动,有些着急,索性命立旁的奶娘把书递到儿子手里去。
沈泽棠翻至第一页,看看,抬头问她:”我们来对书里对子,云对雨,那雪对什么?“
这是书册开章第一句,荔荔自然会,声大了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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